貝兒子》,是女歌唱家格蕾茜。
菲爾茲灌唱的。
晚上,他們睡在一張床上話家常,一邊聽格蕾茜的歌聲。
兄弟兩人感情非常融洽,但一談到以後的事情,兩人看法就不同。
大哥仍還是希望巴金與在燕京大學畢業後的堯林回到成都去&ldquo興家立業”而巴金對成都的家卻不感興趣,相反,他一想到家,就好像有一個黑影籠罩在自己的頭上。
他禁不住又想起過去一些犧牲在封建禮教下的青年,因而他勸導大哥與那個千絲萬縷的大家庭割斷關系,甚至要求大哥也不妨離開成都。
但是大哥把這些話都當作孩子講的話,無動于衷。
大哥并不是對家沒有憎恨,他早就受夠了大家庭中爾虞我詐的苦,看透了有些人的心腸,但是他沒有勇氣從生活的舊軌道上跳出來。
他不斷地訴說自己這幾年來的遭遇,還說:&ldquo到父親死後才知道人心險詐,世道兇惡,才知孤兒寡婦的苦。
&rdquo他自己因為身體不好,已辭掉了商業場電燈公司的工作,因此他個人缺少了一筆收入,但他又不想讓大家知道自己家坐吃山空,内囊空虛,唯恐喪失已經不在人世的祖父和父親的面子。
他硬撐着在闊親戚中間來往,賣了田去做投機生意。
好像一個人站在鋼絲上,随時有從高空中掉下來的危險。
聽了大哥的訴述,巴金重新喚起了他對大家庭的回憶。
知道了近幾年來家庭的變遷,他又開始醞釀半年前從法國馬賽回國途中所構思的小說《春夢》的題材,這時就情不自禁地對大哥說:&ldquo總有一天,我會把我們家的事情寫成小說。
&rdquo大哥起初似乎并不理解巴金這句活的意思,過了一會,他忽然興奮起來,說:&ldquo你寫我家的事,我很贊成,你考慮成熟了沒有?我可以幫你回憶往事。
&rdquo當他回到成都後,又想起這件事,正待寫信進一步詢問,巴金已來了信告訴他寫《春夢》的計劃,大哥滿腔高興,複信給巴金說:
&ldquo《春夢》你要寫,我很贊成;并且以我家人物為主人翁,尤其贊成。
實在的,我家的曆史很可以代表一切家族的曆史。
我自從得到《新青年》等書報讀過以後,我就想寫一部書。
但是我實在寫不出來。
現在你想寫,我簡直歡喜得了不得。
我現在向你鞠躬緻敬。
希望有餘暇把它寫成吧,怕什麼!
《塊肉餘生述》(作者)若怕,就寫不出來了!&ldquo
當然,這封信是巴金在他大哥回成都後的第二年接到的。
此刻大哥還在上海。
他這次來,當然主要是來看他愛着的四弟,四弟也非常渴望能同他愛得最深的大哥見見面,大哥曾多次寫信說他要來上海。
現在他來了,與其說他來上海&ldquo白相&rdquo,還不如說他來上海&ldquo避難&rdquo。
他既害怕成都老家,卻又離不開老家。
他在上海隻住了一個月,還是得回去。
回去的那天,巴金和當時在浦東中學念書的表弟高惠生、李丕龍一起坐上一隻劃子,把大哥送到一艘叫&ldquo其平&rdquo的大輪船上。
大哥淚流滿面,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巴金握着他的手說了一聲&ldquo保重&rdquo,想叫大哥别難過,自己卻也禁不住兩眼噙住淚花,想不知哪年哪月再能見到這個自己最親近的人。
他正準備回到劃船上去,大哥卻重又把他喊進船艙裡,在箱子裡取出一件東西來,嗚咽着說:&ldquo你拿去吧。
&rdquo巴金一看,原來就是那天兩人在謀得利洋行買的那張格蕾茜唱片。
巴金原想讓大哥帶回成都去聽的。
但是大哥知道巴金愛聽,堅持要把它留下,巴金想到他在幾天中多次抗拒大哥的勸導,如要他回成都&ldquo興家立業,共度艱難&rdquo等,他都沒有答應,現在他再也不忍心在這件小事上使他不快了,他便把唱片接了過來,但噙着的淚珠卻奪眶而出。
這時黃浦江正泛起一陣風浪,劃子左右颠簸着,但見外灘一帶已亮起燈光,原來已近黃昏時分了,連天空也已出現了幾顆明星。
巴金跟着表弟們上了碼頭,但他仍還東張西望,等待着什麼人過來,還準備喊&ldquo大哥,你這邊走&rdquo,卻突然警覺到大哥已經離開上海了。
他心裡恍然若有所失,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凄涼感,随風吹到他的心頭,他覺得這麼大的一個上海,原來他是這樣孤獨啊!
巴金又回到了寶山路寶光裡14号自己住處,因為大哥臨行前已把霞飛路霞飛公寓臨時租住的房間退掉。
但是出乎意料,索非家來了一個性格豪爽、大方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