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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大哥與《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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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的最主要角色來寫。

    現在大哥死了,他寫這部小說更沒有什麼顧慮了,他覺得揭開環繞在大哥周圍的那一層層薄膜,就會暴露出封建大家庭的種種醜惡來。

    他對這個家的一切太熟悉了!從高老太爺到高覺慧,每一個人的思想、性格、脾氣,以及他們各人的經曆和相互之間的關系,他都十分了解。

    他覺得寫這部小說毫不困難。

    這以後,他每個星期都到《時報》社去送一批稿件,足夠一周或十天之用。

    他在寫作時經常動感情,經常是一邊信筆疾書,一邊禁不住淌眼淚,有時十分忿怒,有時又非常悲哀,他與作品中的人共同生活,一起受苦受難。

    他有時還丢下筆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朗誦剛寫好的字句;有時又倒在吳克剛離滬時送給他的那隻小沙發上歎息呻吟,感到痛苦。

    他作品裡的人物,許多是實有其人,實有其事;高覺新是其中一例。

    (有關覺新的事,幾乎一大部分都曾在堯枚身上發生過。

    )有些人則以幾個人的形象揉成一個典型,如梅表姐就是這樣。

    他寫得很快,因此他還有時間同時寫另外兩部小說,這就是《新生》與《愛情三部曲》中的《霧》。

     至于巴金的大哥,究竟是在怎樣的情景中自殺的?直到巴金接到成都發來電報後兩個月,他才看到從老家轉來的大哥臨死時所寫的遺書。

     遺書的原文是這樣寫的: “賣田以後……我即另謀出路。

    無如求速之心太切,以為投機事業雖險,卻很容易成功。

    前此我之所以失敗,全是因為本錢是借來的,要受時間和大利的影響。

    現在我們自己的錢放在外邊一樣收利。

    我何不借自己的錢來做,一則利息也輕些,二則不受時間影響。

    用自己的錢來做,果然得了小利,于是通盤一算,帳上每月隻有九十元的入項,平均每月不敷五十元,每年不敷六百元。

    不到幾年還是完了。

    所以陸續把存放的款子提回來,作貼現之用,每月可收百數十元。

    做了幾個月,很順利。

    于是我就放心大膽地去做了。

    ……哪曉得年底一病就把我毀了。

    ……等我病好出外一看,才知道我們的養命根源已經化成了水。

    好,好!既是這樣,有什麼話說!所以我生日那天,請大家看戲後,就想自殺。

    但是我實在舍不得家裡的人。

    多看一天算一天,混一天。

    現在混不下去了。

    我也不想向别人騙錢來用。

    算了吧。

    如果活下去,那才是騙人呢……我隻恨我為什麼不早死兩三個月,或早病兩三個月,也就沒有這場事了。

    總結一句,我受人累,我累家庭和家人。

    但是沒有人能相信我,因為我拿不出證據來。

    證據到哪裡去了呢?有一夜我獨自一算,來看看究竟損失若幹。

    因為大病才好,神經受此重大刺激,忽然把我以前的痰症引發,順手将貼現的票子扯成碎紙,棄于字紙簍内,上床睡覺。

    到了第二天一想不對,連忙一找,哪曉得被倒了。

    完了,完了……” 這時巴金才了解大哥臨死時的悲劇是如此令人痛心!他為了做封建家庭的孝子賢孫,放棄自己與一個表狙的愛情,放棄自己到京滬進大學讀書的錦繡前程,肩負起家庭“管家”的重擔,受盡各房親戚的傾軋和閑氣,卻仍在 入不敷出的經濟困境中暗暗掙紮,他東補西貼,耗盡心力,隻求能在紳士堆裡維持一個“面子”。

    他始終沒有決心改變舊的生活方式,隻求與各處妥協,維持原狀。

    而别人卻總是利用他的懦弱,處處占他的便宜,使他越來越進入困境。

    在巴金離成都老家前,在祖父和父親還活着的時候,他就因為受各種刺激,曾經精神錯亂過,但時間很短,不久就痊愈了。

    這次在一場投機市場的風波中,恰好逢到他舊病複發,等到精神恢複,已經一籌莫展。

    他在學校裡對化學有興趣,進入社會後又曾從事與西藥有關的行業,對藥物有研究,那個不幸的晚上,他正是運用他僅有的這點知識,吞服毒藥把自己年輕的生命抛棄。

    他死時神色安定,旁邊還安睡着他的一個小女兒,人家是在第二天看到他的遺書後才發現他的嘴邊有些粉末,原來他已抛棄他的妻子和五個孩子離開世界了。

     巴金後來寫覺新,始終沒有把他的大哥自殺這一點寫進去,他還是對着這個人物寄托着希望,他不忍讓這個善良的人有這樣陰暗的結局。

    巴金對他大哥深切的同情心,讀者是能夠理解,并歡迎的。

     在大哥自殺後的第二個月,即1931年5月中旬,巴金的一個在蘇州中學教書的朋友楊人楩,知道了巴金因大哥去世,心境不佳,特地來信約請巴金和他在滬的另一個朋友毛一波到蘇州歡聚。

    楊人楩是研究法國革命史的學者,又是京劇藝術的愛好者,他經常以票友身份參加當地的京劇演出,這次巴金、毛一波應邀來訪,楊人楩就以京劇演出招待他們。

    他們看了戲後,又到東吳大學去看一個在那邊讀文科的文學青年朱雯,當時朱雯正在課餘編一本叫《白華》的文藝旬刊,并寫過一篇評介毛一波創作的《少女之夢》的文章,毛一波這次來蘇州順便前來看他,并把巴金介紹給朱雯相識。

    隔一天,楊人楩更邀約三人共遊虎丘,并在吳苑品茗。

    朱雯還帶他的未婚妻同來,這就是後來成為女作家的羅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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