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筆把那三、四篇曆史小說寫好,就要影響巴金的計劃了,老人終于日以繼夜地把《故事新編》未完成的《出關》、《采薇》、《起死》三個短篇,在一個月的時間裡趕寫了出來,和先前所作《不周山》(即《補天》)、《奔月》、《鑄劍》、《理水》等五篇,編為一集,并寫了一篇序,于當年12月下旬托人帶交巴金。
當時許廣平見魯迅寫得辛苦,勸他歇幾天再寫,魯迅還說:“我怎能不寫呢?不寫就要耽誤書店出書了!”黃源把魯迅夫婦的這些對話,在閑談中講給巴金聽,巴金對魯迅這樣支持他的工作,從心底感激,後來,《文學叢刊》第一集的十六本書出版了,他翻開《故事新編》,就想到魯迅對待人的誠懇與熱情,和他對工作的認真與負責态度。
從魯迅幫助黃源創辦《譯文》過程中所顯示的熱情培植青年的精神,巴金現在從自己的經曆中也感受到了。
應該說,魯迅的偉大人格影響了巴金。
巴金從事的編輯工作,越來越忙,讀者給他寫的信也越來越多,他幾乎沒有一封信不認真處複。
他開始從讀者中找到朋友。
有的人因為他的熱情鼓勵而成長為作家;有的人由于他的指引而解除心頭的煩悶,找到了思想的出路;有的人則因為讀到他所編寫的書而奔向革命;還有人在危難中得到他的無私救援而逃出火坑。
這時巴金已離開他舅父家,而在虹口狄思威路(今溧陽路)麥加裡21号定居下來。
和他同住在一幢房子裡的,仍是索非夫婦。
他再也不像幾年前在閘北寶山路寶光裡居住時那樣寂寞,他有了很多作家朋友,也有了千萬個讀者在他心裡,他們的大量來信來稿,更增加了他工作的熱情。
他從友人處得到溫暖,同時也把自己身上的熱量散發給别人,使别人也覺得在他的身邊是這樣暖和。
這時和他來往得最勤的仍是從法國歸來的馬宗融夫婦,雖然他
們住在法租界的拉都路(今襄陽南路)306弄敦和裡21号(現改為22号),與他的住處溧陽路有相當長的一段路程,但是他仍和索非等幾個熟人,每個月總要在拉都路那邊相聚幾次,甚至住幾個晚上,因為他們幾個人碰在一起,談文學,談生活,談理想,總是談興很濃,談到深夜。
當時馬宗融應中法文化基金委員會之約,正在為他們翻譯一本法文哲學著作,非常辛苦,也很緊張,而他的習慣總是晚上工作,白天休息。
所以有時即使有客來,也讓客人在樓下談天說地,自己卻在樓上埋頭苦幹。
而每當巴金來到,他總是興高采烈,放下譯筆,走下樓來,與大家一起喝着咖啡,參加大家無拘無束的談話。
他的夫人女作家羅淑也就陪同馬宗融搬凳移椅,招待客人,有時還替大家張羅飲食,在馬宗融與客人的談話中,插上幾句,使周圍的氣氛更加活躍,更加歡愉。
在這個家庭中巴金經常被當作小弟弟一樣接待,是他家最受歡迎的客人之一,巴金也把馬宗融夫婦當作大哥和大嫂,有些事情總找他們幫助解決。
有個曾在廈門工會工作過的朋友,因參加了當地電燈公司工人罷工活動而被捕過,出獄後到東三省參加了抗日義勇軍,有一次來滬看巴金,巴金外出,他就去開明書店訪索非,因為索非也是他的熟人,他還把一隻皮箱寄存在索非家中。
這一年(1935年)冬天,恰巧日本有個水兵叫中山秀雄的,在滬被人殺害,日本侵略者就趁這個機會想消滅上海的抗日力量,他們的海軍陸戰隊在虹口的一些弄堂裡,進行了挨家挨戶的搜抄。
當時巴金和索非的住處恰好也在日本人的勢力範圍内,索非夫人鞠馨提醒索非,那個在東北當義勇軍的朋友所寄存的箱子,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三個人就把箱子打開一看,發現箱子裡不但有文件,而且還有一支手槍和一百顆子彈。
巴金沒法,隻好把那隻箱子帶着,乘了一輛人力車,冒險通過日本海軍陸戰隊的警戒線,來到法租界拉都路敦和裡馬宗融家中。
馬宗融和羅淑聽巴金講了這箱子的來曆,二話不說,就把它搬到樓上藏起來,直到他們在一年幾個月後去廣西教書,将房子轉讓給别人時,才把箱子設法托付給了另一個朋友,讓他以後轉還原主。
《文學叢刊》第一集的十六本書,終于在1935年舊曆年底前陸續出齊。
這一集不但有魯迅的《故事新編》、茅盾的《路》,還有巴金在日本時寫的三篇小說彙集《神。
鬼。
人》,其中《人》就是他那篇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