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五節生者與逝者

首頁
    。

     巴金回重慶後,為羅淑生前留下來的幾篇遺作和一些殘稿,編了一本她的第三個集子《魚兒坳》。

    接着他開始了《火》的第二部寫作。

    當時和他一起住在沙坪壩互生書店裡的田一文,在三年前曾參加過戰地工作團,在當時的“第五戰區”從事過宣傳工作,巴金與他以及書店裡的另外幾個朋友,經常在一起散步,或者到茶館喝茶。

    田一文比較年輕健談,記憶力也不差,他常談起當時工作團的一些情況,這使巴金想起《火》的主人公馮文淑,他要讓馮文淑的故事發展下去,他認為最好的出路是讓她到戰地去,而自己卻沒 有這方面的生活,現在聽了田一文講的材料,同時又回想起三年前自己在漢口一家飯館中吃飯,曾遇見一個姓胡的四川婦女,她曾經帶着二十幾個姑娘在戰地服務團工作過,并在上海戰場上活動了一些日子,她給他的印象至今也不曾褪淨。

    他就憑着這些材料和印象,開始了《火》第二部的寫作。

    那時他在書店附近租了一間環境比較清靜但并不大的屋子,作為自己的寫作室,每天關起門來,坐在一隻白木椅上,靠着一隻白木小桌,把這部小說寫了出來。

    恰好這些日子正是重慶的霧季,敵機很難在天空一片迷霧中活動,所以從這一年的3月底,寫到同年5月下旬,《火》第二部就順利地寫完了。

    這部小說顯然與去年寫的《秋》有很大的不同之處,這就是《秋》是根據自己所經曆的生活寫成的,許多人物雖然虛構,許多細節雖憑想象,卻都有自己生活的影子,有生活的根據,絕不是憑空而來。

    《火》的第二部材料則大都出自别人的嘴,間接聽到的多,不是從自己生活中直接汲取提煉加工而來的。

    因此,巴金事後曾對人說,《火》的第二部是他的“失敗之作”。

    當然,作者在這部作品中所反映的感情,即抗日愛國的熱情,還是十分真實的。

     霧季過後,敵機的騷擾就多起來了。

    他在被炸災區看到過我們人民在犧牲後不閉的眼睛,他知道那是戰士的眼睛,期望着我們戰勝的旗幟能在敵人陣地上升起來的眼睛。

    這樣的眼睛也使他想起剛去世不久的一個老朋友,這就是他在十二年前閩南地區認識的陳範予,他死時還是對自己的理想充滿着信心。

    他是教育家,又是個自然科學工作者,曾在福建泉州中學從事平民教育,也擔任過上海立達學園農村教育科主任。

    他是肺病患者,但他熱愛生命,曾經寫過《生之歡樂》、《戰士頌》等散文來熱烈歌頌人生,歌頌人生的美、愛和力量。

    他堅信知識、信仰和意志,就是科學工作者作為戰士的武器。

    他在他最後的兩年,還完成了《科學與人生》、《達爾文》、《科學方法精華》三部譯著。

    到他躺在病床上的最後一刻,還在寫着他的一篇題目叫《理想社會》的文章。

    他的死訊是巴金幾個月前在成都聽到的。

    當時巴金正在自己的故鄉想念已逝的長輩和年輕的同時代人,卻不料還給他傳來那麼一個使人悲痛的噩耗。

    他禁不住想起當年在泉州的一個武廟裡,每天早晨看陳範予從露天水潭裡帶回來一瓶污水,放在顯微鏡下看無數微生物的出生、活動與死亡;并聽他講無窮大的世界,與無窮小的天地。

    他從陳範予那邊曾學到過不少知識,并還在以後的十二年受過他的關切、鼓勵、期望與扶助。

    甚至在“八。

    一三”戰争發生後,他還在自己十分困苦的生活中,給巴金彙款,唯恐他因戰争影響生活。

    這次巴金在成都聽到他的死訊,回到重慶,竟還讀到範予臨死前寄出的一封親筆寫的告别信,他一開頭就說:“無論屬于公的或屬于私的,我有千言萬語需要對你說,但我無從說起。

    ”當他叙述自己的病狀時,說“自從去年冬至節以後,忽然變成終日喘哮不絕,且痰塞喉間,乎盧乎盧作響,咽喉劇痛,聲音全部啞失。

    現由中西醫診斷,謂陰曆12月一個月為生死關鍵。

     最近幾個月來……連鮮牛奶、雞汁都不能自由的吃。

    四肢和身軀已成枯柴……“巴金讀了這封信,不能想象他怎麼還能執筆,是什麼力量在使他還能這樣熱情地散布生命,還能如此熱烈地歌頌”生之歡樂“,并為他寫出充滿友愛的信?這不是像戰場上的戰士一樣,臨犧牲還以不閉的眼睛,望着城頭,期待着勝利的旗幟升起來,那樣勇敢,那樣堅毅不拔嗎?巴金不能不為此而流淚。

     不久,他又來到了昆明。

    這正是西南聯大的暑假期,他又和他的未婚妻蕭珊會面了。

    當時蕭珊已和王樹藏、劉北汜、肖獲等人從擁擠吵鬧的學校宿 舍搬出來,住在錢局街金雞巷一個稱作“先生坡”的地方作為宿舍。

    這裡同學來往很多。

    已經與年輕的詩人趙瑞蕻結了婚的楊苡,也經常抱着他們剛出生的嬰兒來看蕭珊。

    那是一幢一排三間的樓房,中間是客廳,兩旁是住房。

    樓下住着房東。

    這次巴金仍像從前那樣,與蕭珊朋友般的住在一幢房子裡。

    他在這裡趁着雨季,沒有轟炸的幹擾,寫了将近二十篇千字左右的随筆和雜感。

    白天常到附近小飯館吃飯,更多的時候是上小鋪子吃碗“米線”,把午飯或晚餐打發掉。

    有時他還與蕭珊一起去金碧路看電影。

    看電影一直是巴金的愛好,不論在戰前,還是在戰後;在法國,還是在上海;以至在桂林,重慶,昆明,他都以看電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