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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勝利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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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的第三部第三章《田惠世》在王魯彥主編的《文藝雜志》發表後不久,即1944年5月初的一個早晨,巴金與蕭珊來到貴陽結婚。

    巴金與她戀愛八年,原該結婚的時候了。

    當時巴金整四十歲,蕭珊二十七歲。

    他們選擇了一個非常清靜的場所——貴陽郊外的“花溪小憩”作為結婚的地點。

    在那裡既不舉辦儀式,也不邀請客人,更不大辦筵席,隻在離開桂林前,委托弟弟李濟生代他們印發了一份“旅行結婚”的通知給朋友們。

     貴陽,巴金在兩年前曾單獨到過這裡,住過六天。

    那時,他聽人說,“貴陽地無三尺平,天無三日晴,人無三分銀”,不料到了這裡,卻碰到一連串的晴天。

    天是淡青色的,并無一片雲彩。

    陽光像一雙溫柔的手,撫慰着樹枝,讓樹葉泛起一層金色的亮光。

    麻雀在屋檐上輕輕叫着,蒼鷹則在高空中悠悠飛翔。

    楊柳出葉,桃花初開,一切都充滿着朝氣,顯示着希望。

    晚上,又是星光燦爛,月光皎潔,使人容易引起各種幻夢的夜。

    這次來到這裡,也還是這樣的季節,這樣的月夜。

    他們住的“花溪小憩”是一個賓館,它建築在花溪公園裡,對外公開營業,但客人很少,平時這裡看不到什麼人,真是幽靜極了,隻是它隻供住宿,不供應飯菜。

    巴金與蕭珊住進來後,每天得走半個鐘頭的路,到鎮上找飯店進餐,連早上吃點心也隻好這樣。

    他們的新婚第一夜在鎮上小飯館進的晚餐,是一份清燉雞和兩樣小菜。

    然後乘着月色,談着話,緩緩散步回到賓館,在一盞清油燈的微光下,他們談着往事,從八年前開始通信時的喜悅心情談起,一直談到對未來日子的打算。

    仍像平時一樣,蕭珊談的總比巴金談的多一些。

    這幾年來他們并不是常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不是在逃難的旅途中,就是在躲警報的樹林下。

    八年時間裡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甯靜的夜晚,從沒有像今夜這樣有從容暢叙的機會。

    四周沒有人聲,隻聽見外邊溪水在奔流,水聲整夜不斷。

    他們輕輕地談着一些已經消逝了但足以勾起憶念的舊事,同時又談着未來,談及對戰後的打算,他們感到甯靜的幸福。

    兩人似乎對生活都沒有什麼多的要求,巴金想的隻是将寫哪些題材的作品,目前則準備在這裡住幾天後。

    先讓蕭珊到重慶,再到成都老家看一下,會一會他的繼母和家裡人,巴金自己則準備在回桂林之前,在貴陽的中央醫院診治一下鼻炎,并在這些日子裡開始寫他的中篇小說《憩園》…… 他們在花溪住了三個晚上,又回到貴陽城内,兩天後巴金就為蕭珊買到了開往重慶的郵車車票。

    他把她送上車,看汽車駛向遠方,才回到旅館。

    當天下午他便到中央醫院看門診,醫師說他的鼻中隔需要動手術矯正,這樣他隻好準備住院。

    但病床需要登記,他又隻得回到旅館。

    為了節約,他住了兩天,又換了一家小旅館,改住單人房間,那邊連窗戶都沒有,白天也要開燈,但這對巴金來說,不存在大問題,因為他慣于坐茶館,白天不是在大街上散步,就是到茶館泡一碗茶,在躺椅上躺着,醞釀小說或借以觀察人。

    偶然也伏在茶桌上,動筆寫上幾段;晚上才回到那沒有窗子的旅館小房間裡寫文章。

    這樣的生活也不過二三天,就住進了醫院的外科第三病室裡。

    那是個三等病房,有二十多張床鋪。

    他在這裡共住了十多天,動了兩次手術,第一次是醫鼻子,第二次是治小腸氣。

    他作為病人,用的名字是在日本時用過的“黎德瑞”三字。

    醫院裡誰也不知道他就是作家巴金,外面也沒有誰知道他在這家醫院治病。

    他沒有來探望的親友,更無人來照料。

    盡管在動手術時施用局部麻醉藥使人難受,但在寂寞中卻給識了一些醫師、護士和病友,接觸了社會 的一角,看到了一些世情。

    這給他後來寫《第四病室》的中篇,奠定了生活的基礎。

     但是出院後他仍繼續寫那本已開了頭的《憩園》。

    當時他住在中國旅行社的招待所裡,一方面等待買車票,一方面觀察手術愈後效果,所以他還不想急着離開貴陽,這恰好給他以抓緊寫這本小說的機會。

    《憩園》寫的是他的五叔的故事。

    這個五叔在《家》中曾被巴金作為高家五老爺克定的原型描寫過,他是個封建大家庭中的敗家子,人很聰明,從小受祖父的恩寵,長大以後,在外面狂賭濫嫖,吸毒,騙錢,無所不為,而祖父并不知道,等到事情敗露,局面已經無法挽回了。

    1941年巴金回成都,得悉五叔剛剛死在監獄裡。

    這次,巴金又以五叔為主角,塑造了《憩園》中的楊老三。

    他寫這個故事,寫得非常順利,幾乎是越寫越快,因為他熟悉這個故事裡的人物,也了解他們的内心,和複雜的思想感情。

    他不是事先想好一個思想框框去寫這些事情的,而是按着他所熟悉的生活規律把故事開展的,因此他寫得很自然,很有感情,人物很真實。

    他站在人道主義的高度上,寫出了人物精神上的負擔和他們的悲劇。

     巴金當時每天上街到冠生園飲食店解決三餐,早上吃豬肝粥,其他兩頓吃湯面,生活非常簡單,此外便在招待所寫稿。

    這時他已不再坐茶館了,好像作品裡的人物都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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