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捕房特高科,這樣就等于進入虎穴了。
當晚9點鐘,社裡同事吳金堤、朱洗、吳培炘帶了點心去看陸蠡,陸蠡似乎神色安詳,但敵人卻不許他講話。
此後就再也沒有看到他。
隻聽說他被轉解到日本憲兵隊,雖多方營救,再沒有确實消息了。
&rdquo當時巴金連這樣的經過,都不曾聽人談起,他隻聽見有人傳說,陸蠡被捕後,口供強硬,他承認他自己是愛國者,對敵人說,汪精衛是漢奸,&ldquo大東亞戰争&rdquo必然失敗。
敵人就把他殺害了。
巴金回想到他和陸蠡、朱洗在過去一個時期曾經聚在一起,他們在書店客廳裡往往談到夜深,有時甚至談到宵禁的時間來臨。
陸蠡雖然貌不軒昂,語不驚人,卻總是埋頭工作,不求人知。
他的朋友不多,但如與他結識,他總是披肝瀝膽地忠誠待人。
他很有寫作才能,寫出東西卻不肯輕易發表。
巴金認為他自己活着這麼多年,認識了不少的人,但像陸蠡那樣有義氣、無私心、為了朋友甚至可以交出自己生命的人,還是見得不多的。
他對陸蠡下落不明,感到非常悲痛,他希望有一天陸蠡能出人不意地回來,但看來這個希望越來越少了。
他在這次回上海的一個多月時間中,為了找尋陸蠡,問了不少人。
那天,和他住在一個弄堂(霞飛坊)裡的夏丐尊來看他了,夏是個長者,開明書店編輯業務的主持人,戰前《中學生》雜志和《新少年》半月刊的社長,也是意大利名著、當時暢銷書《愛的教育》的翻譯者,他與巴金雖然過去來往不多,但他主持的開明書店曾編輯出版了巴金的許多作品,巴金對他是非常感謝的。
這次來看他,因為他們經過八年抗戰,都有不同經曆,夏丐尊在上海長期蟄居,潔身自好,但在抗戰勝利前一年,也被日本憲兵隊逮捕過,同時被捕的還有許廣平、柯靈、李健吾等作家。
夏丐尊問了&ldquo大後方&rdquo一些熟人的情況,接着巴金也談起陸蠡的下落不明。
夏丐尊說,一進日本憲兵隊都難免受到敵人的刑罰,僥幸不死的大都受到刑傷,他與其他幾個作家都沒有例
外。
巴金見他身體不好,臉帶病容,知道他在淪陷時吃了不少苦。
談到勝利後的眼前情況,夏丐尊和巴金一樣,對國民黨都不抱什麼希望。
他在巴金家坐了一個鐘頭就回去了,這是巴金見到這個老人最後一面,因為第二年4月間,巴金還在重慶,夏丐尊就去世了。
據說他逝世時,曾對開明書店的同事和老友葉聖陶慨歎說:&ldquo勝利,究竟是誰的勝利!&rdquo
巴金在這時期對籌備恢複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業務,作了一些部署。
但也就在這時,三哥堯林的病勢加重了,雖然巴金曾千方百計為他增添營養,訂牛奶,搞雞汁,甚至為他奔波到處想辦法弄到&ldquo新會橙&rdquo,但是堯林體質還是一天不如一天,對這一點,巴金起初并不曾注意到,因為堯林自己一直說他的身體還不差,後來有個朋友提醒巴金,要他勸說堯林住進醫院去,巴金對三哥勸說了幾次,但是堯林還是不接受,後來拖延不了,就說:&ldquo過兩天再說。
&rdquo巴金不忍勉強三哥做他自己所不願做的事,就又隻好讓他拖延了兩天。
最後堯林自己也覺得不行了,承認&ldquo這幾天連起床大便,都沒有氣力了&rdquo,這才讓巴金把他送到了一家環境比較幽靜的醫院裡。
這家醫院的病房,從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面前的花園;關起房門,屋子裡沒有一點聲音。
這樣的環境雖然很符合李堯林愛靜的性格,但他已再也沒有多餘的時間享受這樣的生活了。
堯林在病房裡隻靜靜地躺了七天,有一個晚上,巴金整夜陪伴着他,怕他寂寞,或者需要什麼;當巴金守在他的床前,校改小說《火》的校樣,到了半夜,卻聽見他說:&ldquo沒有時間了,講不完了。
&rdquo巴金問他要講什麼,他說&ldquo有很多話要講,隻講給你聽&rdquo。
巴金勸慰他,要他好好休息,他歎口氣說:&ldquo來不及了。
&rdquo好像不認識人似的,翻了一翻眼皮,又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就又清醒過來,好像并沒有什麼病痛似地既不呻吟,也不叫喊,像平時為人一樣,一點沒有什麼要求似的,一邊說着&ldquo蠻好&rdquo,一邊就這麼睡着,非常沉靜。
但是就在兩天以後,一個早上,醫院忽然來了電話,一個在那邊輪值陪夜的朋友對他說&ldquo三哥完了&rdquo。
巴金站在電話機旁竟一時愣住了,他萬想不到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