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那麼快離世。
等他趕到醫院,隻見病房的門沒有關上,護士、工人在來來往往進出着,堯林在床上已讓人們用白色被單蓋上了。
巴金把三哥頭上的面紗揭開,隻見他的臉又黃又瘦,想不到一夜之間竟老了那麼多。
巴金流着淚把堯林的遺體移送到上海殡儀館入殓。
來向三哥告别的朋友不多,大都是這幾年在上海認識的友人。
他在天津南開中學擔任英文教員十年,一些了解他的同事和青年學生這時都不在上海。
巴金想起廿二年前,他與三哥一起從成都出來,三哥一直關心他,即使在生活極度困難的讀書求學期間,也總是把自己做家庭教師得來的僅有的幾個零用錢,分給他使用。
三哥畢業後,找到了職業,這時大哥服毒自殺了,他就主動地挑起維持老家生活的擔子,按月寄錢到成都去。
生活把他壓得透不過氣來。
看電影是他寂寞的生活中僅有的樂趣。
他沒有結過婚。
戰前巴金曾到天津關心三哥的成家問題,而他總是說:&ldquo這有什麼辦法。
&rdquo他考慮别人,比考慮自己的多。
1939年他從淪陷了的天津逃到&ldquo孤島&rdquo上海,巴金原想讓他安安靜靜地就此休息幾年,哪知他勤奮地從事翻譯工作,譯了岡察洛夫的長篇《懸崖》,一部中篇小說《阿列霞》,一本三幕劇《戰争》,一本法國通俗小說《無名島》,還留下兩部未完的譯稿,&mdash&mdash岡察洛大的《奧勃洛莫夫》和威爾斯的長篇小說《莫洛博士島》。
巴金覺得三哥像一根火柴,給人帶來光和熱,而自己卻卑微地毀去。
三哥教書教了十年,許多學主都在背後敬愛地談起他,感激他
對他們的循循善誘,精心培植,而他卻一無所求,從不驚擾他人俏俏地離開這個世界。
巴金把堯林葬到虹橋公墓。
堯林生前曾在上海智仁勇女子中學兼課,五個學生在他墓前種了五棵柏樹。
巴金在墓地周圍徘徊了半天,他感到寂寞。
他不能忘記善良的三哥給他的印象。
他記得上次在離開&ldquo孤島&rdquo上海去昆明時,三哥把他送到駛往海防的輪船上。
船開了,他站在甲闆上向三哥揮手,三哥在岸上微笑,而站在三哥旁邊的還有另一個人,這就是陸蠡,他也向着巴金微笑。
而現在,僅僅不過五年時間,他們兩個人都離開他了,永遠也見不到他們了。
多麼匆促的手足之情,多麼短暫的友誼!但是他們的為人,他們關心别人比關心自己還要多的無私的情操,是多麼使人難忘!
在把堯林遺體葬到公墓以後的第三天,巴金就離開上海,重又趕回重慶。
在旅途中,他回想這一個月在上海的生活,感到悲哀、惆怅,又十分疲勞。
而到了重慶,蕭珊已經住進重慶寬仁醫院,臨盆在即。
12月16日,他們的女孩出世,明亮的眼睛,驚奇地望着世界,一半像她父親,一半像她母親,這使巴金和蕭珊都非常高興,但是巴金還是忘不了他的三哥,他把這個女孩叫&ldquo小林&rdquo,為的是紀念堯林。
同時他還給她個學名,叫&ldquo國煩&rdquo。
這時中國老百姓包括廣大知識分子在内,确都處在國事紛亂的煩惱之中:國共兩黨的會談紀要&ldquo雙十協定&rdquo剛剛公布,三天以後人們就發現蔣介石正向他的部下發布&ldquo剿匪&rdquo,要他們&ldquo遵照中正所訂《剿匪手冊》,督勵所屬,努力進剿&rdquo。
接着,何應欽在廣州召開&ldquo剿匪&rdquo會議,聲稱:&ldquo國共現雖進行談判,但絕不能因此對共産黨有絲毫寬恕,今後對廣東方面之共匪必須徹底肅清,一個也不許放掉&rdquo。
11月間,他又來到北平發布緊急命令,命令他的軍隊分兵三路,進攻張家口、承德、沈陽。
隔了一個星期,蔣介石在重慶召開軍事會議,策劃在六個月内擊潰八路軍、新四軍主力,這就引起重慶廿七家雜志發表聯合聲明,呼籲&ldquo不要内戰!&rdquo并要求美軍退出中國。
重慶的工商、文藝各界也派出代表五百多人舉行反内戰大會,當場通過成立反内戰聯合會。
12月1日,昆明各大中學校學生舉行反對内戰的示威遊行,遭到國民黨憲警武裝鎮壓,教師學生多人被槍殺。
巴金和郭沫若、茅盾等十八人聯名緻電昆明各校師生,為反内戰中被難烈士表示悼念&hellip&hellip
就在這樣一個時刻,周恩來又和葉劍英、吳玉章、鄧穎超、陸定一組成中共政協代表團,再一次由延安乘飛機來到重慶,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