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四節在杭州和成都

首頁
    從個舊回來後第二個月,巴金到北京去參加了中國文聯第四次全國委員會擴大會。

    在這次會上,決定了同年五月要召開全國第三次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并指定要巴金在會上有一次發言。

    巴金回到上海,當晚就坐在武康路家中二樓書房寫字台前,準備拿起筆寫發言稿,但不知為什麼,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而這時作家協會上海分會正根據上級指示,配合政治,批判蘇聯“修正主義”,在文藝上“挖祖墳”,開始對十九世紀歐洲文學展開批判。

    巴金沒有想到上海的這個會,後來竟然開了四十九天,在群衆中得出了個“托爾斯泰沒得用”的結論,把西歐文學也徹底否定了。

    幸而這場讨論,巴金得到孔羅荪的照顧,以巴金“不搞理論”和“社會活動多”為理由,不曾叫巴金參加。

    巴金就以準備全國第三次文代大會發言稿為名到杭州去了。

    浙江省文聯主席方令孺是他的朋友,十年前巴金曾與她一起去山東老解放區訪問過,去年他與蕭珊到新安江采訪,也曾路過杭州,承方令孺像對待親人一樣的接待。

    這次他們再去杭州,雖說是去準備發言稿,但也是為了去看看方大姐,她待人熱情,和她相聚,使人感到愉快。

    哪知兩人到了杭州,她卻到北京看病去了。

    浙江省的同志安排他們住在西湖旁邊的招待所。

    這裡環境幽靜,幹擾很少,确是寫文章的好地方,但是那個發言稿還是寫不出。

    幾次寫了幾個字,又不得不把它撕掉,實在說,在這樣的時刻寫這樣的發言真是太困難了,他為此心裡感到煩躁。

     有一次,他獨個兒來到湖濱散步。

    雖說日子已經五月間,這裡還是柳絲飄拂的一片翠堤,他望着靜靜的湖面,什麼都不想。

    偶然記起那要寫的發言稿,思想卻又被一九五六年三月自己在中國作家協會第二次理事會議(擴大)上的發言内容所掩蓋。

    說真的,一九五六年那次發言,他是掏着心說出來的啊: “……我被人稱為作家以後,我就覺得我的肩頭挑上了沉重的擔子,我的責任感也加重了……要做莎士比亞、歌德、雨果、普希金、果戈理、托爾斯泰、高爾基的同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創作是一個很嚴肅、很艱苦的事業。

    即使是最有才能的人也得在創作上付出很大的代價。

    這個代價包含着辛勤的勞動,豐富的生活經驗,正确的世界觀,還包含着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生活是創作的泉源……作家要是沒有一肚皮的話想告訴人,他怎麼能寫作?作家要是沒有自己想說的話,他為什麼要寫作?……我們可以造一萬把式樣完全相同的椅子,或者照一個美觀的圖樣做一百隻景泰藍花瓶,我們卻不可以寫一篇内容和己發表作品相同的小說……因為創作裡必須有自己的東西……” 巴金記得當時在他的發言中,還說過這樣的話: “創作是個人的勞動,作品是有個性的。

    而且作品的内容和作家生活在其中的時代與環境也有很大的關系。

    吳敬梓寫不了《紅樓夢》,曹雪芹也不會想到寫《儒林外史》。

    李白和杜甫這兩位唐代大詩人是好朋友,但是李白寫不出杜甫那樣的詩……即使是具有同樣正确世界觀的作家也會有各人不同的工作方法,即使生活在相同的環境裡面,也會從各個不同的角度來反映生活……我說創作是集體事業,還因為作品必須在讀者中間起作用,在群衆中間産生好的和壞的影響。

    即使一個作家花去五年十年的勞動寫成一本壞書,他也沒有權利要求發表他的作品,讓它在群衆中間産生壞的影響。

    他應當考 慮怎樣再花若幹時間重寫他的作品……“ 巴金記得當時他的那次發言,在最後還這樣鄭重地提出過要求:“讓一個從事創作的人有充分的時間,至少也得拿起筆寫完若幹字的時間,而且還得有執筆以前的醞釀、思索的時間……讀者向作家要求的是作品,所以必須有作品。

    但是作家寫作品也需要時間,這不是零零碎碎的幾小時或幾天,這應當是一段較長的時間……寫作也需要強度的、忘我的勞動……草率決不是成功的方法,我們單革看一頁托爾斯泰的手稿就知道創作需要什麼樣的勞動了。

    要繁榮創作,要提高創作的質量,就得讓作家在自己的工作上多花工夫。

    作家的學習和改造都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它們也得跟作家的創作活動結合起來,才可以産生效果。

    ” 那次發言,到現在整整四年過去了!當時隻在《人民日報》摘要發表了一些,以後就開始反右運動、反右傾和大躍進運動,再也沒有人記得他的這個發言,連他自己差不多都把它忘掉了!而當時他所提出的問題,眼前不但沒有解決,而且變本加厲。

    雖然
上一章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