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館工作,似乎興趣越來越高,他對曆代瓷品、民間工藝和古代服飾的發展過程都有研究。
他在向巴金叙述時,講得頭頭是道,使巴金反而感到自己乏善可陳,心裡有點空虛。
巴金想,從文是這樣踏實能幹,而自己雖下決心要深人生活,卻始終深不下去。
現在浮在上面,經常參加各種活動,結果總是抓不到切實的東西。
現在,領導上又安排從文參加政協,也讓他在報刊上發表些詩文了,看來飄浮在他頭上的烏雲似乎已經散去了,陽光也已照到這個忠厚的老友身上,巴金得到安慰。
巴金乘着心頭這股東風,從北京回到上海。
當時上海已在積極準備召開上海市文學藝術工作者第二次代表大會,中共上海市委宣傳部長石西民還要孔羅蘇動員巴金在上海的第二次文代大會發言。
後來石西民還帶了他的夫人到武康路巴金家裡訪問了巴金,鼓勵他暢所欲言。
這時巴金真感到四周一片陽光,心境十分舒暢。
就在這一年五月八日上午,上海文學藝術工作者第二次代表大會在友誼電影院開幕了,這是上海文學藝術界經過多次折騰,又終于恢複五十年代初期那種充滿着祥和氣氛的聚會。
作家協會上海分會主辦的《上海文學》,已開始積極貫徹雙百方針,組織、刊登些題材、風格多樣化的作品。
各報副刊也開始改版,重新振作精神,想在貫徹“雙百”方針中,擴大組稿範圍,讓更多作家、藝術家來寫稿。
在會場上,人們面露笑容,相互寒暄,有不少人在反胡風、反右和反右傾運動中曾遭受過拂逆,現在又回到隊伍裡面來,老友重逢,不免悲喜交加,當然主要還是“喜”字領頭。
在這個時刻,最明顯的,則是在一些女演員身上可以看出來,這就是在她們的頭發上出現了蝴蝶結,穿花襯衫的人多起來了,而流行在這個季節裡的淡黃色薄絨線衫,穿在她們身上,更叫人看出向農村下放大批幹部讓他們以穿破衣為榮的“躍進”時期已經過去。
巴金主持了這個大會,在開幕式上,宣讀了經過作協黨組看過并送市委宣傳部審閱了的開幕詞:《更高地舉起毛澤東文藝思想的紅旗》。
雖然,從這個開幕詞所運用的形容詞,諸如“極其輝煌”“無比豐富”等字眼裡,可以看出當時人們的頭腦裡,還沒有完全痛快地把這幾年來說“大話”的習慣丢掉,但是從總的精神來看,大會要求文藝界寫出和演出反映當前現實的作品,态度是懇切的。
而作家協會上海分會的工作報告,則是葉以群、孔羅蘇在北京參加了中宣部的會議後,根據這個時期黨對文藝工作的方針政策精神寫成的。
他們事先曾經與中宣部負責人周揚交談,聽取中央領導對上海文學界的期望。
引起會場上轟動的,是第二天大會上的發言。
雖然這些發言人都是以個人身份發表意見,但是看了他們的名字,誰都會想到那是各人代表了一個方面,即文學界的巴金,美術界的豐子恺,戲劇界的黃佐臨,電影界的瞿白音。
人們都知道巴金平時除了主持大會宣讀預先拟好了的開幕詞,或在國際性會議上宣讀講稿之外,一般在大會上發言是很少的。
就大家記憶,好像他在一九四九年夏天上海剛解放時,在逸園飯店舉行的一次歡送全國文代會代表北上大會上,曾跟着馮雪峰、陳望道、熊佛西等人急匆匆地站起來結結巴巴他講了幾句話。
此外,就隻有反胡風、反右運動中的被迫表态和一九六○年第三次全國文代大會上那次奉命發言《文學要跑在時代前頭》了。
這次上海第二次文代大會,真是他生平第一次出自心聲的正式公開發言。
他的發言,一開頭就聲明,那是他個人心裡的話,他說自己這些年來“講得多,寫得少,而且寫得很差。
”因此,他有時也為此着急,坐立不安。
但有時卻又因為“留下的東西不多,反而有一種放心的感覺。
”他常責備自己缺乏勇氣,責任心不強,但有時又替自己辯解,“因為像我這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人并不太少。
”然後,他又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作為作家,應該有作家的勇氣和責任心。
巴金在大會上,袒露了自己的缺點,說自己“害怕‘言多必失’,招來麻煩。
”他說:
我有點害怕那些一手拿框框、一手捏棍子到處找毛病的人,固然我不會看見棍子就縮回頭,但是棍子挨多了,腦筋會震壞的。
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