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二年五月上海市第二次文代大會所出現的文藝界活躍氣氛,雖然是當年一月中共中央在北京舉行的&ldquo七千人大會&rdquo精神貫徹的結果,也是這年三月周恩來、陳毅在&ldquo廣州會議&rdquo上關于知識分子問題講話的很自然反響;但是在上海,仍有一部分人不免為之震驚。
人們知道,在上海市第二次文代大會召開時,張春橋曾親臨過一次會場,但他隻在主席台上坐了片刻,不久即悻悻然離去。
當然,張春橋沒有參加會議的全過程,并不等于他不想了解每個代表的發言内容。
恰恰相反,據&ldquo文革&rdquo中材料透露,當時每個晚上,他都查看白天的會議記錄。
他不但讀了巴金的發言《作家的勇氣和責任心》,而且知道全國文聯代表陽翰笙講了哪些話,來配合石西民的報告,肯定上海文藝界的成績。
他更了解:瞿白音在會上曾這樣說:&ldquo聽了巴金同志的發言,我非常激動,這是一個幾十年來追求真理、追求光明,解放後熱愛黨熱愛社會主義,辛勤從事創作勞動的老作家的心聲。
近年來,真話是極可貴的。
有個著名的導演,他是黨員,有一次酒後講了句話,說他很想見毛主席,請求老人家發一塊免鬥牌,讓他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可見許多人想說真話,而又害怕說了真話挨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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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春橋也同樣知道:黃佐臨在這次會上曾說劇作家寫不出劇本,主要原因是心存十怕:怕犯錯誤,怕出題作文,怕寫人民内部矛盾,怕歪曲正面人物形象,怕集體創作,怕領導意見不一緻而又不置可否,怕群衆七嘴八舌,怕講究技巧被人指為搞資産階級玩意兒,怕長年累月辛勤勞動的成果被一旦否決,怕寫了劇本被人扣帽子、抓辮子、打棍子、挖根子&hellip&hellip張春橋也知道:豐子恺在大會上發言,要求能讓百花自己生長,自然開放,不要把它們用繩子捆縛起來。
他說矯揉造作,是很難看的。
用一把大剪刀,把冬青樹剪得一刀齊,冬青樹如果能說話,也會提抗議的。
張春橋不僅了解大會發言内容,還知道小組會上每個代表在說些什麼。
他知道:華東師大教授錢谷融很不滿意有些批評家動辄扣帽子,打棍子。
他也知道複旦大學中文系主任朱東潤說過,眼前有些人站在群衆之上,專門整人。
但你幾次抓辮子,大家就學乖了,頭發剪短,甚至剃光頭,什麼都不講,你根本就抓不着什麼了。
老作家魏金枝說:&ldquo有些領導人沒有什麼話也要講幾句,講了又不負責,政策一變,他也變,你按着他的指示寫稿發稿,也還是免不了挨他的批評。
&rdquo翻譯家羅稷南說:&ldquo不合理的事情一定不會長久,歪風就會過去,今天可以相信。
作家協會開了四十九天批判十九世紀文學的會,動員大家對資産階級文化決裂,當時我就不同意這樣說法,因為一切文化隻有兩個根源,一是本國本民族的,一是世界上已達到的成就。
人不可能無祖無宗,文化曆史也不可能割斷。
決裂的說法,無論如何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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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随着巴金《作家的勇氣和責任心》的發言而引起來的上海文學藝術界人士的發言,在當時曾使友誼大廈各個會議室裡春風滿座。
但是這個場面卻使張春橋内心十分不快。
這個乘着一九五七年後期左旋風高升而聞名京滬的政治野心家,自從在《解放》雜志上提出&ldquo資産階級法權思想&rdquo問題而受到最高領導賞識後,現在他已不僅能把持上海文藝界的實權,而且已能把自己對上海情況的看法通天,從而左右全國視聽;在某些問題的看法上,甚至可以與當時的中宣部、文化部領導唱對台戲,因為他比他們更懂得怎樣迎合
最高領導的口味。
上海市第二次文代大會的熱鬧場面,在張春橋向不久前被增選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剛從北京開會回來的柯慶施彙報了情況後,就草草終場了。
文藝界總的印象是開了會,等于沒有開。
細心的人甚至還能發現,文藝界反而沒有開會前那樣思想活躍了,人們逐漸地聽到一些傳聞,說上海市第二次文代大會代表們的呼籲,成了外國新聞記者搶新聞的材料,巴金的發言《作家的勇氣和責任心》被美聯社轉發,豐子恺的發言在香港報紙上被人引用,并聯系他的漫畫加以闡發,這就給張春橋、姚文元這些人帶來好機會,他們在黨内會議上把這些都當作批評上海文代會的好材料。
巴金并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