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北京已成立了由陳伯達擔任組長,江青、張春橋擔任副組長的中央“文化革命”小組。
他們還在上海發表了姚文元的又一篇驚人之作《評“三家村”——的反動本質》,把鄧拓、吳晗、廖沫沙都說成反黨分子。
形勢如此緊張,出人意料之外,正在巴金感到絕望的時候,忽然他又得到通知,要他去參加亞非作家緊急會議。
這次會議在北京召開。
當時已是一九六六年五月底,會議将在六月下旬召開,但得在當月初就趕到北京,因這次我們是東道主,要早作準備。
而且叫巴金擔任中國作家代表團副團長。
臨離上海的時候,巴金對蕭珊說:“看來眼前我還不緻有什麼事情,你放心吧。
”蕭珊正在上海作協黨組副書記姜彬的帶領下,在銅廠槁“四清”,既認真學習文件,又認真做工作,十分繁忙,這次巴金赴北京開會,她也來不及像往常那樣親自動手為巴金整理行裝,聽了巴金說這句話,似乎感到十分欣慰,便笑着反過來安慰巴金說:“我們本沒有什麼事情,你放心去吧,家裡有我呢。
”
巴金到了北京,住在京西賓館。
賓館雖在西郊,離市區較遠,但信息并不隔絕。
就在巴金住進京西賓館的那天,一篇殺氣騰騰的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在《人民日報》發表,并即由全國各報轉載了。
這使巴金膽戰心驚,在臨離上海時的一場幻夢又破滅了。
他知道“一網打盡”的形勢已經形成,同時聽說連周揚都已經靠邊了!當然,巴金的所謂“網”,其實還不過是一個文藝界的“網”,他還不知道實際還有個更大的網,連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北京市市長彭真都在這個網裡,中共中央總書記鄧小平都在這個網裡,甚至國家主席劉少奇都在這個網裡!難怪一切愛國愛黨的人都要成為這場文化革命的敵人了!
臨離上海時,與蕭珊相互安慰的情景還在眼前,此刻巴金忽又堕入忐忑不安的心态裡。
他覺得自己猶如古代希臘神話中的達摩克裡斯一樣,坐在一把用馬鬃懸挂起來的寶劍下,随時有被殺害的危險。
他很想找個地方讓自己安靜一下,偏偏這裡人來人往,亞非各國作家代表陸續前來報到,他們也住在這個賓館裡,這些代表大多興高采烈,都想在大會召開前在北京風景區作一次遊覽;而巴金自己卻盡想着目前的“大批判”形勢會發展得怎樣?他的那些朋友們大都落在這個網裡,現在正在受難,不知道今後他們怎樣活下去?自己心裡實在沒個底。
恰在這時,日本作家中島健藏和他的夫人京子也來北京參加亞非作家會議,他們都是巴金的老朋友了,特别是中島先生,不但巴金幾次訪日都曾經他熱情接待,還到過他家裡作客。
中島健藏這幾年也多次來過中國,巴金每次都與他見面,還請他到自己家中喝酒。
他們兩人的友誼,幾乎已達到無話不談的地步。
中國國内開始“文化大革命”,許多人出了事,中島健藏夫婦很為巴金擔心,這次他們來以前,已在東京聽到傳說,說郭沫若和巴金的書,己被全部燒毀了。
他們在北京機場,從飛機下來發現迎接的中國作家中有巴金,而且他還擔任着中國代表團副團長,中島夫婦非常高興,他們與巴金熱烈握手。
一到賓館,安排好住宿,京子夫人向巴金表示感謝,并悄悄地對巴金說:“看見了你,我們就放心了。
”巴金也隻好若無其事地對這兩位善良的外國朋友微笑,表示感謝。
隔了幾天,大概是一九六六年七月十日,北京市在人民大會堂開了一個
支援越南人民鬥争的大會,主持會議的是中國國務院正副總理周恩來和陳毅,主席台上作為主席團成員出席的也有不少人,甚至有郭沫若,也有巴金和老舍,以及日本朋友中島健藏。
中島健藏發現巴金之外,還有老舍,他特别顯得高興,特地跑過來與大家打招呼。
巴金一年沒有見到老舍了,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