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入院治療已經三個月。
當初住進醫院,以為不到一個月便可回家。
前幾天我女兒在院内遇見上次給我看過病的一位醫生,他聽說我又因“帕金森氏症”住院,便說了一句:“有得他住的。
”看來我要在這裡長住下去了。
我并不悲觀,“既來之則安之”。
我已經在病房裡住慣了。
這兩個多月我并不是白白度過的。
我不會忘記:進院的那天我上了床還不能靠自己翻身;在廊上散步還要撐着木拐;坐在病房裡小沙發上要站起來還感到困難;吃飯夾菜使用筷子時手還在發抖。
更不用說穿衣服、脫衣服、扣紐扣、解紐扣了。
我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我的病情一天天地在好轉。
有時快一些,有時慢一些。
但總是在變化。
最近忽然發現我可以用剪刀剪指甲,可以彎腰拾起落在地闆上的東西,可以穿上又厚又重的大衣等等……高興了一陣子,因為我在生活自理方面有了一點進步。
我寫信給一位北京友人說:“情況還好,可以說是一天天地好起來(當然是慢慢地好)。
”這倒是老實話。
今天回頭看昨天、前天,似乎差不多,沒有什麼改變,但是跟入院前比較起來就大不相同了。
這次入院還是住以前的那所醫院,不過不在同一座樓。
我的病房在大樓的最高一層,隻有十幾個房間。
這一層樓與下面各層隔斷,由兩架小電梯上下,來往的人較少。
這裡病人不多,長住的病人更少,我已經是最老的病人了。
引起我較深感慨的是晚上在會議室看電視的時候,坐在旁邊的人經常變換,剛剛同我相處熟了的病人又出院了。
對着電視機我常常感到寂寞。
我最初看電視隻看新聞節目,因為坐久了左腿就感到痠痛,接着腰、背都不舒服,必須站起來動一動,走一走。
後來情況有了好轉,可以坐得久些,就支持着多看一兩個小時,看看各地的電視劇。
我頗喜歡電視劇,對于像我這樣行動不便的老人來說,看電視劇就是接近各種生活的機會。
電視劇裡有生活,當然也有編造;有的生活多一些,有的少一些。
那些表現舊時代、舊社會的東西就差得多,好像編導和演員并不太熟悉過去的人和事。
孩子們笑我什麼電視劇都能看下去,都要看到底。
其實也不盡然,有些電視劇一開頭就讓人知道故事的發展,知道它的結局,我也用不着往下看了。
也有一些電視劇,有生活,有人物,人物的命運帶着觀衆往前跑,搓揉着觀衆的心。
但大多數的電視劇都有一個特點:節奏很慢。
為了等待結尾我不得不在椅子上接連移動,我常常在心裡哀求:“快一點吧,時間太寶貴了!”我不耐煩地看到劇的最後,吐了一口氣,疲乏地站起來,拄着手杖搖搖晃晃地走回病房,有時還後悔不該耗費了這一個多小時。
不過下一次節目中有電視劇時,我隻要能支持下去,我還是看到結尾。
但我究竟是病人。
有時節目排在九十點鐘以後,又拖得很長,我就支持不下去了。
回到病房後,我又想老年人為了保護眼睛,少看電視也好。
同看電視的病友交談起來,都說節目不夠豐富。
但要是連這些節目也沒有,我怎麼熬過病房裡的夜晚呢?!
藥有效,病繼續轉好,但更加緩慢,有時好像停滞不前似的。
作為鍛煉,我每天三頓飯後都要在走廊上散步,來回三圈共走六百步。
頭兩個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