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成飯隻有一大碗,本來就不夠吃。
可是官長營私舞弊,把軍糧悄悄賣給僑民,就更不夠吃了。
隻能等熄燈到街上買塊大餅,躲在被窩裡吃,或者跑到廁所裡吃。
為了練習餓肚子,中隊長還下令把該發的糧食減去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名之曰‘減食訓練’。
可是長官們就不同了,他們每頓飯不是日本的肴撰,就是中國的特産。
高級官員甚至以軍用飛機把名菜運來。
他們還經常會餐,用的都是士兵的夥食。
我們一、二等兵,每月的軍饷是八元八角,一個準尉每月是一百二十元,超過一、二等兵十三倍還多。
即使這樣,他們還要從我們身上刮取油水。
我們飯吃不飽,隻有向家裡要錢。
可是家裡寄來的彙款單,往往不知去向。
我們中隊有一個叫平田的新兵,家裡彙來三十元錢,寫得明明白白,可是彙款單不見蹤影。
平田不敢向長官追問,隻好再次寫信,問家裡是否真的把錢寄來了,家裡說錢是的的确确寄來了,而且是賣了僅有的一畝田寄來的。
平田非常傷心,拿了信到野戰郵局詢問,才知道彙款單和錢已被中隊長領走了。
平日氣憤極了,找到中隊長講理,中隊長大怒,說平田玷辱了皇軍的聲譽,把平田吊到馬棚裡打得死去活來。
後來大家去求情,才把平田放了。
平田羞憤之餘,就在當天夜裡剖腹自殺了。
這就是我們皇軍的内幕啊!”
小林清低頭歎息了一陣,停了停,又說:
“這些隻不過是軍隊内部的黑暗,随着戰争的發展,我們越來越覺得這場戰争,同我們日本人民的利益是背道而馳的。
由于戰争的持久,國内的困難愈來愈多。
許許多多士兵的家庭陷在貧困饑馑之中。
這從士兵衆多的家信中可以反映出來。
長官們不放心了,開始了對家信的檢查。
但是他們又無法一封一封地全都拆開檢查。
他們實行抽查的辦法,叫你自己拆開,當衆朗讀,弄得每個人都十分難堪。
在這些家信中,最讓人驚心動魄的是二等兵長谷川的父親寫給中隊長山本的一封信。
這時長谷川已經戰死了,在給長谷川燒屍開追悼會的時候,山本中隊長才把這封信拿出來、信上說:‘我們全家已經陷入貧困饑餓之中,饑寒交迫,沒有任何生路。
雖然這樣做對不起我那孝順的兒子,但是,還是請中隊長想法讓我的兒子長谷川快點戰死吧,除了指望他那筆戰死撫恤津貼以外,再也沒有别的生活出路了。
’我們看了這封信,所有的人都哭了。
我們隻想到自己苦,哪裡知道家裡比我們還要苦啊!這場戰争究竟是為了什麼呢?究竟有什麼必要來進行這場侵略戰争呢?……”
“從這時候起,我發現軍隊的士氣越來越低了。
”小林情悲傷地繼續說道,“一開始長官們對我們說,國民黨的正規軍已被擊潰,華北方面已經沒什麼戰場。
隻不過有幾個‘八路匪軍’,我們來中國等于一次‘官費旅行’。
後來我們才知道國民黨的正規軍不頂事,他們往往是一觸即潰,而這個‘八路匪軍’,卻是非常難對付。
坦白地說,盡管你們比國民黨的正規軍裝備差得多,但是戰法确實高明,作戰勇敢,而且出沒無常,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受到你們的襲擊。
弄得我們人人提心吊膽。
隻要一聽說出發的消息,就好像大難臨頭,士兵們就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到随營妓院去玩妓女,或是到酒館裡去瘋狂酗酒,以緩和戰争帶來的恐怖心理。
大家喝醉了,就瘋狂一般地唱歌,什麼‘花開必有花落時,壯士捐軀在沙場……’一邊瘋唱,一邊淌着眼淚。
半年之前我被浮那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現在,值得慶幸的是,我總算把這惡夢一般的過去擺脫了。
朋友,你也該為我高興吧!”
說到這裡,劉福山從外面走進來。
他笑嘻嘻地說:
“哈哈,你們這兩個朋友談得好親熱呀!開飯了,吃了飯再接着談吧。
我讓夥房給你們加了兩個客菜!”
“不不,等一等,我到小鋪裡給他打幾兩酒去!”周天虹說着站起來,興沖沖地要往外走。
劉福山眨眨那隻獨眼說:“咳,小周,你想這件事我還會忘嗎,我早讓通訊員準備好了。
”
不一時,飯端上來了。
除了小米飯和土豆絲以外,又另加了一盤辣椒炒肉絲,一盤炒雞蛋。
劉福山說:
“小周,你就陪着客人吃吧!我還有别的事呢!”
顯然,這是推托。
因為那時規定得很嚴格,是不允許借口請客大吃大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