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料到,幾個月後這支遊擊支隊發生了一場驚人的變故。
轉眼已是麥收時節。
敵我間對糧食的争奪一向是很激烈的。
為了打擊敵僞政權,配合地方幹部的征糧工作,馬飛支隊又進到涞源城南一帶平壩上去了。
這裡被稱為遊擊區。
也就是敵我活動都很劇烈的地區。
在這樣的地方,敵人的據點比較稠密,既有敵人的政權,也有我們隐蔽的政權;既有敵特的活動,也有八路軍的活動。
敵人的情報網和我方的情報網也都交織在這個地區裡。
在這樣的地區活動,那是要十分小心、處處警惕的。
一般遊擊隊常于夜靜時進入村莊,住在比較熟悉的房東家裡,接着就要封鎖消息,防止敵人的情報人員到敵據點報告。
懲治漢奸,發動群衆,種種工作,都要在夜間和第二天白天進行。
然後又在夜靜時轉移。
有時情況複雜,還需要一夜轉移兩次,以防意外。
這些活動規律,馬飛是相當谙熟的。
這一天黃昏出發,走了五十多裡,來到一個名叫張家營的村莊,已經是後半夜了。
随同馬支隊一起來的地方工作隊.由縣政府的李科長率領,立即在本村展開征糧工作。
他們忙了整整半夜一天,才将糧食集中起來。
第二天晚間,送糧的群衆和地方工作隊,由一個連掩護将糧食送到根據地邊緣。
他們返回時,已近午夜。
就在這時,在部隊行動問題上;發生了一場激烈的争論。
支隊長馬飛向連長們宣布,部隊準備淩晨二時出發轉移到二十裡外的一個村莊。
話音剛落,高鳳崗就帶着幾分氣發言了。
“我不同意這個決定!”他把脖子往旁邊一扭,“周圍的情況沒有變化,幾個據點都沒有增兵,掩護送糧的人剛回來,才睡了不到兩個小時,為什麼又要轉移呢?”
這突如其來的意見,在幾個連長面前公然提出,似乎使馬飛感到意外。
盡管暗淡的小油燈下,看不清這位“獨臂将軍”的表情,他那支空袖管确實抖動了一下。
“鳳崗同志,”他盡力用克制的語調說,“我們不能從表面看問題。
這個村子是比較複雜的。
雖說我們封鎖了消息,不見得敵特就不報告了。
再說我們已經出來十幾天了,在這裡又住了一天兩夜,如果再不轉移,那是可能有危險的。
”
“危險?我看不出有什麼危險!”高鳳崗立即反駁道,“這不過是主觀估計,自相驚擾!”
“什麼,你說這是自相驚擾?”
“是的,我是說,周圍的據點沒有幾個兵,他們是不敢來的。
”
“那遠處的據點呢?涞源城呢?插箭嶺呢?”馬飛反問。
高鳳崗哈哈一笑,帶着挪揄的意味說:
“支隊長,你忘了距離了吧,涞源、插箭嶺都在五六十裡以外,他們來得了嗎?”
這時,平日常同高鳳崗接近的一連連長,也試試摸摸地說:
“依我看,兩位首長說的都有理。
不過,支隊長,部隊實在太疲勞了!我們一連剛才掩護送糧回來,有好幾個戰士一路走一路睡,結果掉到路邊水溝裡了。
是不是多讓他們休息一下,明天晚上轉移比較好一些。
”
馬飛性格剛烈,本已怒不可遏,一再忍住,現在聽到一連連長幫腔,霍地站起來,揮動那支獨臂在桌子上猛地一拍:
“不行!淩晨二時準時出發!”
這一掌不要緊,驚得桌上那盞菜油燈也跳了幾跳幾乎熄滅,整個屋于的人啞然失色,靜默了。
人們面面相觑,沒有說話。
随後高鳳崗站起來,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句:“好好,你有權,你說了算!”說過大步跨出門外,把門猛地一磕,發出很大的聲響走出去了。
屋子裡的人随即散去。
馬飛坐在那裡連續抽煙,以平息怒氣。
“這還像個部隊嗎?連一個普通的命令都不執行,這樣的部隊還能打仗嗎?”他心裡暗暗地想。
不用說,像這樣的怪事,在他十幾年的軍事生涯中是從來沒有遇到過的。
不一時,縣政府的李科長來了。
“剛才發生了一點兒小争論?”他小聲地試探着問。
“是的。
你聽說了?”馬飛反問。
“剛才副支隊長同我說了。
”李科長慢聲細語地說,“我想,部隊确實太疲勞了,我們工作隊更是累得要死,有的睡了兩個鐘頭,有的到現在還沒有合眼。
現在一個個睡得像死豬似的。
你叫都叫不起來。
你說這事兒怎麼辦好?”
馬飛一愣,盯着李科長說:
“你的意見呢?”
“我,我的意見,也是明天晚上轉移為好。
”他吞吞吐吐地說。
“要是出了問題呢?”馬飛神情嚴肅地問,又帶着警告的意味說,“如果出了問題,那可就不是疲勞的問題了。
你不妨再想一想。
”
“我已經想了。
”李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