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我渴啊!……朦胧間,隻聽耳邊似有兩個女人在輕聲說話,一個說,“你聽,他說渴了,快給他喂點水吧!”另一個說,“好好,這就來!”接着,嘴唇邊似乎有小勺兒遞過來,他就習慣地張起嘴喝了。
這樣一連喝了十幾口,那種難忍的焦渴才算稍稍緩解。
隻聽一個女人說,“再給他喝點吧,你看他還渴得很哪!”又一個女人答應說:“好,好。
”周天虹又一連喝了十幾口,心裡才覺着舒服了許多。
這時他才微微地睜開了眼睛。
看見十四五歲的女護士小張正拿着一把銅勺兒喂他,旁邊站着一個女人手裡托着一個茶缸。
那女人雙頰绯紅,留着齊眉的娃娃頭,樣子似是高紅。
但恍惚間又一時不敢認定,就模模糊糊地問:
“你是誰?”
“天虹,你怎麼連我也不認識了?”那女人說着走過來,坐在他身邊的炕頭上,用一種愛憐的眼光注視着他。
“不,是我覺着你不會來。
”
“為什麼我不會來呢?”高紅感到被誤解了,趕忙申辯說,“我昨天晚飯後路過一團,才聽說你負傷了,晚上來已經來不及了,所以今天一早才急急忙忙地趕來了。
”
周天虹一聽,心裡十分熨貼,臉上就不自覺地笑了。
但為了進一步探測姑娘的心境,又故意問:
“那又為什麼這麼急急忙忙趕來呢?”
“來了就是來了,還要問為什麼!”高紅忽閃着一雙貓眼微笑着,“你為人民負了這麼重的傷,我怎麼能不來看看你呢!”
“不,我是說除了這個……”
“除了這個,你不是我的老同學麼?”
“僅僅是老同學,是嗎?唉!”周天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眼角裡悄悄地爬出一個淚蛋蛋來。
高紅笑了:“瞧,你這個傻孩子!”
“你笑什麼?”
“我笑你太傻!”高紅笑着說,“你以為世界上一切情感都要由語言來表達嗎?”
周天虹咂摸着話裡的滋味,不言語了。
失去血色的憔悴的臉上漾出了笑紋。
小護士見他倆談得親密,就躲了出去。
兩個人更加自如。
高紅掀開被邊看了看周天虹的傷口,輕輕地問:
“傷口疼嗎?”
“當然疼啰,可是你一來就不疼了。
”
“我不信,就那麼神!”
“真的!”
高紅笑了。
周天虹乘勢抓住高紅的手,說:
“高紅,你知道嗎,我最近常夢見你!”
“常夢見我什麼?”
“你還記得那年除夕的晚會嗎?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
從那以後你就像印到我的靈魂裡似的,我就再也忘記不了你啦。
我耳邊還常常聽到你彈奏的曲子。
”
“啊!”
“還有,那次我們倆在延河岸邊的談話,也常常出現在夢裡。
說真的,從那次談話,我的心就對我說,這是一個勇敢、純潔的女性。
”
“咦,是嗎,你真把我說得太好了!”高紅漲紅着臉,兩個貓眼亮晶晶的。
“還有,還有……”
“你就别再說了!”
“我的心就是這樣對你,可是你對我老是不冷不熱,不即不離……”
“你要我怎樣對你呀?”高紅一笑。
“你應該稍說明白一點兒。
”
“怎麼說明白呀!”
“你應當說,天虹,我愛你!”
“可是,你也沒有說呀!”
“我,我……”
“不要說這個了,好不好?”
“好好,不說了,”他把高紅的手握得更緊了,“你什麼時候走呢?”
“我下午就得回去。
”
“你今天不走成嗎?”
“不成,我請了假,已經說定了。
”
“咳!……人生總是這麼匆匆。
”天虹長歎了口氣,然後直望着高紅的眼睛說,“那你得答複我一個要求。
”
“什麼要求?”
周天虹還沒說出口就先漲紅了臉,但是他還是鼓足勇氣說了出來:
“請你給我一個甜蜜的kiss!”
高紅登時羞紅了臉,四顧無人,輕聲地說:
“天虹,我也早就愛上你了!”
說過,她一下撲下身子伏在周天虹的臉上,濃濃的黑發也搭到天虹的臉上去了。
一個長長的、甜蜜的、深沉的吻開始了。
長時期以來,特别是周天虹負傷以來,一切的思念、焦慮和訪惶不安的情緒都消融在這個長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