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氣真好,一出村就碰見一隻野兔從我眼前跑過去,停在不遠的地方,也不動,還用眼睛瞅我。
我心想,嗬,真巧!正好老子多少天沒開葷了,也試試我的槍法準不準。
我就掏出駁殼槍,瞄準了,這麼一槍,就把它打倒了。
現在已經炖上了,我再給你弄點酒,你痛痛快快地喝一杯!”
他說着,兩個眸子亮晶晶的,放射着熱情的光彩。
“不,我今天有事兒。
”老濟公勉勉強強地說。
“哎,老濟公,你這人就是有這麼個缺點,婆婆媽媽的,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周天虹一邊說,一邊扯着老濟公的破袖子回到屋子裡去了。
老濟公坐下來,就掏出煙荷包裝煙,慢騰騰地打着火鐮,慢騰騰地抽煙。
一時凄然無語,他覺得這事很難出口。
周天虹也覺出他的神色不對,就問:
“老濟公,怎麼啦,你有事麼?”
老濟公點點頭,下狠心從衣兜裡掏出那封信,還有高紅的小坤表,一同交給周天虹,一面低聲地說:
“老周,我對不住你。
”
周天虹接過信,立刻打開。
一看見那熟穩娟秀的筆迹,心就噗噗跳動;沒有看幾行,那隻拿着信的手就索索地抖動起來,幾乎連那張薄薄的紙都拿不住了。
老濟公看見他的臉頓時變得煞白,什麼話也說不出,隻是用凄然的目光望着信紙。
自己心裡更加難過,再一次說了一句:
“老周,我實在對不住你。
”
“也不能那樣說。
”周天虹輕微地動着嘴唇。
老濟公想了想,在這種場合,盡管語言是沒有用的,是最為蒼白無力的,但還是應當安慰天虹幾句,就說:
“老周,不要難過。
被捕也不等于就沒有救了。
大家還是多想點辦法。
敵人那裡,我們也有人,至少我們可以經常得到她的消息。
吃的,穿的,也可以送進去。
我回去馬上就布置。
你就放心吧,不要弄壞身子。
”
老濟公說過,把那封信重新裝起來,就起身告辭。
臨分手前,他握住周天虹的手握了很長時間,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周天虹回到屋子裡就倒在炕上。
晚飯也沒有吃。
内心痛苦萬分,徹夜無眠。
眼前老是浮現着高紅的面影。
不是她在獸兵的狂笑中遭受酷刑,就是她被關在黑屋裡滿臉血迹,孤苦無援。
老實說,自從高紅調來滿城,他一直是半喜半憂,喜的是她同自己近了,也得到了提升;憂的是他始終擔心着高紅的安全。
一聽說從敵占區回來了人,他就要打個電話詢問,問高紅回來了沒有。
他有時也不是沒有預感,但又不敢認真去想,怕是一種不吉之兆。
現在這樣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
他将怎麼對待呢?
适才他看了高紅的信,她那種以身許國的堅貞态度,并不出他的意外。
他平時就深知這一點。
今天大難臨頭,她果然能挺風而立,顯得卓異不凡。
在未來的刑訊中,她是否經得起考驗,倒不是他擔心的事。
相反,他擔心的是她将要受到難以想象的摧殘。
怎麼辦呢?怎麼來營救她呢?如果是一個小據點,那倒是可以去襲擊一下,以解救她于危難之中。
而滿城是一個城,要攻打滿城,那就要策劃一個戰役,那是上級的事。
他個人是無能為力的。
在整個漫漫長夜,他摩挲着高紅的那隻小坤表,一顆心陷入到從來沒有過的痛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