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
震動山嶽;
你陪着我,
穿過黑暗,
走向光明的生活!
周天虹剛一聽完,就鼓起掌來,連聲稱贊說:
“好極了!怪不得你是詩人!我們跟交通員走了千百次,有時也很感動,就是說不出來;你隻走了一趟,就立刻來了靈感,寫出這樣的好詩!”
一受稱贊,晨曦就又回到從前那樣子,變腼腆了。
周天虹又問:
“你一路上遇到危險沒有?”
“僅有一次。
”晨曦笑着說,“很驚險,簡直是一段美麗的神話。
”
“怎麼又是美麗的神話呢?”
“因為那是在人間不大可能發生的。
”晨曦閃動着明亮的眸子說,“有一夜,我跟着交通員走了八九十裡路,才把我安排到一個老百姓家安歇了。
我實在太累太困,睡到第二天小晌午才醒。
還沒有吃飯,敵人就進了村子。
街上大呼小叫的,眼看敵人要進院子。
我怕連累房東,想往外沖。
這家隻有一個女人在家,很年輕,不過二十上下,不知道是姑娘也不知道是媳婦。
她一下就攔住我,叫我躺在炕上,給我蓋上一床花被子,把我的眼鏡藏在炕洞裡,給我的額頭蓋上一塊濕毛巾,然後拉過針線笸籮,坐在炕沿上安安靜靜地做起針線活兒來。
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而她的神色卻非常沉着。
說話間,一個日本鬼子和幾個僞軍就端着刺刀闖進來了。
一進屋,那個日本鬼子就兇神惡煞地指着我問:‘他的什麼人?’女人一點也不慌亂,自自然然地回答:‘他是我男人,得了傷寒病。
’一個鬼頭鬼腦的僞軍頭目說:‘恐怕是八路軍吧?’女人又說:‘長官别開玩笑,我的男人怎麼會是八路軍呢?’僞軍頭目又嘻嘻鬼笑着說,‘既是你男人,你敢當面和他親個嘴嗎?’女人說‘親就親,這有什麼!’說着,就抱着我的頭親了一口。
一夥王八蛋才嘻嘻哈哈地笑着走了。
敵人走後,女人揭開被子,我已經感動得滿臉都是熱淚,跳下炕給她鞠了一個大躬,我說:‘實在太感激你了,今天你救了我的命,我該怎麼感謝你呢?’她紅着臉說:‘别說這話,你為了啥,不是為了我們老百姓嗎!’唉,直到離開以後我才忽然想起,竟忘記問問這位姑娘的姓名,連村莊的名字也沒有記下來。
”
“唉,這故事真是大動人了!”周天虹贊歎不已地說,“你沒有寫首詩嗎?這件事才真該寫首詩呢!”
“沒有。
”晨曦搖搖頭,十分惋惜地說,“天虹,我告訴你,對于非常偉大,非常壯觀,非常瑰麗的事物,這筆就顯得無能為力了。
這件事,我曾經想寫一首詩,卻沒有寫成。
雖然如此,但是,這位姑娘那種無比崇高,無比聖潔的感情,已經成為我這一生看到的最美好的事物,銘刻在我的靈魂中了。
我相信直到我生命的結束,也是不會忘記的。
……隻可惜我的文學才能太有限,知識學問也不夠,無法把我們這個時代的美麗的東西都描寫出來。
”
“不,我不這樣看。
”周天虹沉思之後,深有所感地說,“我認為你在文學上還是有些天分的。
我不反對你現在搞搞槍杆子,但是我認為你不應該放棄文學。
”
“老周,這個你不要擔心。
”晨曦壓低聲音說,“最後我是不會放棄文學的。
因為人民在鼓舞着我,這個時代在鼓舞着我。
我的确感到,我們這個時代太偉大了。
也許曆史上很少有這種人民大覺醒的時代。
我們親眼看見,人民是怎樣在赢得戰争并創造着活生生的曆史。
幾乎每天發生的事情都是可歌可泣的。
假若我們不把人民這一段英雄的曆史反映出來,我們真是慚愧死了。
因此,我曾經對自己說:晨曦,你應該對得起人民,你應該寫出無愧于時代的詩篇!即使今天不能,也許明天能!”晨曦說完,又附在周天虹的耳邊說,“我希望這些話你不要給我說出去。
”
周天虹笑着點了點頭。
這時,天已大亮。
李大娘母女已經起來生火做飯。
不一時,就把兩碗白粥和一算簾熱騰騰的山藥端了上來。
這是專門款待新縣長上任的。
晨曦望望李大娘母女,眼睛充滿感動的神情。
飯後,周天虹勸晨曦休息,但晨曦因為過度興奮,難以入睡,隻好繼續談下去。
周天虹給自己的朋友介紹了敵情。
特别是介紹到毛驢太君和高鳳崗的惡行時,晨曦氣憤得咬牙切齒。
他最後說:“老周,咱們摽在一塊兒好好地幹一場吧!我這次來就是準備大幹一場的。
如果說我剛到邊區,生死問題還沒徹底解決,那麼,現在我可以對老朋友說,這個問題已經徹底解決,将生死完全置之度外了。
隻要能取得勝利,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