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虹支隊在高陽與任丘間盤桓,像飛旋在空中的雄鷹一樣捕捉着戰機。
而這時情況出現了一些變化,日寇把大批群衆誘入城内,鬥争的焦點轉移到城中去了。
原來自十月中旬起,敵人就通知兩縣各個村莊,十八歲至四十五歲的男子進城開會。
三百戶的村莊去一百五十人,二百戶的村莊去一百人,一百戶的村莊去五十人。
還欺騙群衆說:“進城主要是發良民證,隻要開個會,在縣城住一晚就回來了,什麼事兒也沒有。
”又說:“皇軍按保甲戶口冊點名,假若不到,那就要把村子燒光,人殺個雞犬不留。
”分區領導機關得知此事,立即令各縣幹部把守交通要道路口,勸阻群衆不要受騙上當。
但群衆懼怕村莊被焚,親人被殺,仍有七千多人被騙到高陽,一萬八千人被騙到任丘。
即使這些人,進城前也都下定決心,決不投降敵人,決不暴露共産黨八路軍的秘密。
臨行前,父母妻子兒女哭泣着送至村外;情景至為悲涼。
哪知進城後的第二天,就發現這不過是一個卑鄙的騙局。
親人們已經陷入亘古未聞的火坑中去了。
此後數日,隻有從城裡傳來一些零零星星的消息。
一時說,進入高陽的人被關在城隍廟裡,會場上擺着十二口大鍘刀;一時說,進入任丘的老百姓,被關到孔廟等三個大院裡,每天都傳出拷打聲和哭爹叫娘的哭喊聲,連城裡人都不敢聽了;有時說,每天都有成百的死屍從那些院子擡出來,已經無處掩埋了;最後還有一個可怕的消息說,山崎為了制服中國人,宣布用“饑餓法”,不給飯吃,不給水喝,不準各村的人給關押者送飯送水。
每天城門口都擠滿了送飯送水的群衆,一看無法進城,都望着城裡嚎啕大哭,不得不着籃子再轉回去。
……
東進支隊正于此時來到任丘城郊。
敵人不出城,既無法以野戰方式殲敵;攻城又暫時無此條件。
看到群衆陷入如此深重的災難之中,幹部戰士真是心如刀絞一般。
這天,支隊駐在距任丘城不過二三裡的村莊裡。
早晨徐偏親率一個偵察班到東門外了解情況去了。
待到小晌午,忽聽東門外響起了一陣槍聲,時間不大又沉寂下來。
周天虹來到村口觀望,隻見徐偏和偵察員們正在向回走。
令人注目的是偵察員們擡着三副擔架。
待走到近處,才看清擔架上是三個老百姓。
一個個全都形容枯槁,面若死灰,說是活人,又像死人。
衣服全檻褛得不像樣子。
頭發一寸多長,臉上全是灰土,眼睛血紅血紅,簡直就像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囚犯。
周天虹剛要問,徐偏就說:
“城裡出了事了,今天一百三十多個老百姓暴動,往城外沖。
剛才我們掩護了一下,大概有百把人跑出來了。
”
“這幾個人呢?”周天虹問。
“這幾個人沒跑出多遠,就趴在路上不能動了,我就讓偵察員把他們擡回來啦。
你想六七天沒吃飯,他哪裡來的力氣?”
三個人被擡到支隊部,周天虹立刻叫炊事員做飯。
不一時炊事員就烙了幾張大餅,端了一大盆面條湯走進來。
這幾個人見了飯,立刻眼裡放出亮光,不一時就風卷殘雲,吃了個一點不剩。
周天虹知道久餓的人,吃得過多,容易發生意外,就沒有再添。
吃過飯,幾個人眼瞅着就精神了許多。
周天虹再一次打量他們,問起他們的名字。
其中一個年齡大些,名字叫楊老勤,似有四十歲左右,因為頭發、胡于老長,已經像個老人。
另外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名字叫楊老壯。
還有一個長得很細弱,肉眼泡,還是個孩子,名字叫楊小寶。
他們每個人都虛弱得像害過一場大病,長長的頭發,加上一雙血紅的眼睛,如果在黃昏遇到,簡直像鬼似的怕人。
“你們受了不少罪吧?”
周天虹用撫慰的口吻問了一句,幾個人立刻熱淚盈眶。
那個大孩子楊小寶竟像遇到親人般地哭出了聲。
楊老勤哽咽着說:
“同志啊,我真後悔死了,沒有聽你們的話,就像到陰曹地府裡走了一趟似的。
……今後,就是你們說黃土是朱砂我也信了。
”
周天虹問起他們十幾天的經曆。
從他們紛紛吐訴中,出現了一幅令人震駭的聞所未聞的圖畫。
他們說進城的第二天,就被日本憲兵用刺刀趕到城東南角的廣場上。
“反共誓約”大會的會場就設在這裡。
東、南兩面是城牆,會場四周架着機槍,日僞軍端着刺刀,像一堵牆圍着他們。
會場西邊,已經挖好十幾排埋人坑。
人們剛坐定,督察長就大聲狂叫:“機槍掃射時不要擡頭!”說着機關槍就咕咕地叫着響了一陣。
這是先給大家一個下馬威讓人害怕。
接着漢奸司令大聲嚎叫着,宣布了“三不準”:一、見了皇軍不準逃跑;二、皇軍問話不準說不知道;三、皇軍要什麼東西不準不給。
然後,新國民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