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是個女同志吧?”小盼兒笑問。
“是的。
”
“她是你的什麼人?”
“一個,一個朋友。
”
小盼兒“哦”了一聲,沒有問下去。
停了一刻,又問:
“她很漂亮嗎?”問到這一句,她的臉先紅了。
“不算特别漂亮,可是很耐看。
”
“我想,她的文化也很深。
是吧?”
“是的,比我學曆還高呢!”
“她現在在哪裡?你把她帶來,讓我們也看看。
”
“她被捕了!”周天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現在關在保定監獄裡。
”
“唉!”小盼兒也歎了一口氣,“好人命都不好。
什麼時候才能出來呢?”
“不知道。
”
“你們倆在一塊兒該有多好啊!”
周天虹默然。
停了好半晌,小盼兒的長睫毛閃了兩閃,若有所思地說:
“我一直很想上學,就是沒有機會。
我想參軍又沒有文化。
八路軍來了,我才上了個識字班。
每天學那麼幾個字。
我的這點文化水太淺太淺了,簡直還不到腳脖兒深呢!”
她自謙自卑地笑了一笑,異常誠懇地說:
“天虹哥,你能經常教我幾個字嗎?”
“這沒有問題。
”
“确實的,我老是盤算着參軍呢!”
“那好。
我想你的這個願望可以實現。
”周天虹鼓勵她說。
說到這裡,隻聽外間屋傳來大娘的聲音:
“小盼兒,你在那裡幹什麼呢?”
“我跟天虹哥拉閑篇兒呢?”她說。
“你别拉閑篇兒了。
”大娘說,“你把他脫下來的那些髒衣服洗一洗,把那虱子捉一捉,不好嗎?你看他多受罪,虱子早滾成一個蛋兒了。
”
“好,好,我就去。
”
小盼兒應着,把那些髒衣服一抱就到外間屋去了。
周天虹果然燒了九天九夜,高燒才漸漸退去。
這時人已經黃皮寡瘦,虛弱不堪。
李大娘全心全意照料他,家裡的活計幾乎丢在一邊,小盼兒的織布機也暗啞多時。
為了給他補養身子,家裡幾隻母雞下的雞蛋幾乎全給他吃了。
有時趕集上廟,給他買些青菜,割一兩塊豆腐,有時白洋澱賣小魚的過來,給他稱上半斤魚蝦,變着法兒改善夥食。
那時候,八路軍不發饷,僅有極少的津貼。
待遇最高的朱總司令每月才五元錢,以下的幹部才兩元、三元,戰士才一元。
這些錢僅能買點牙粉、洗衣肥皂之類,抽煙的人就很艱難了。
在這種情況下,周天虹所能拿出的,僅僅是自己的糧票和有限的菜金而已。
對李大娘母女的這份深情厚意,除了滿懷的感激外,隻有羞愧了。
經過将近一個月的休養,周天虹的身體已經大有好轉。
為了盡快康複,他每天早晨在村外河邊轉轉,做做柔軟體操,有時到各農家串串門,同鄉親們談談心,過了一段頗為閑散的日子。
在這段時日裡,小盼兒經常來拉閑篇兒。
把周天虹的兩本曹靖華翻譯的蘇聯小說《星花》、《鐵流》也拿去了。
一遇到攔路虎和不懂的句子,就來提問。
周天虹很熱心地給予回答。
漸漸地小盼兒看書看得如醉如癡,有時竟獨自一人咯咯地笑起來;有時又對著書本悄悄地垂淚。
問她為什麼,原來都是為了書中的人物。
周天虹望見她的那副傻樣不禁發笑。
從心裡覺得這姑娘實在太純潔了,簡直純潔得像一張白紙。
去年大家被圍困在地道裡,邢盼兒挺身而出,突破重圍送信的形象,已經深深刻在他的心底,現在他覺得她更加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