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
此時隻見她睜大了眼睛,怔怔地注視着周天虹有好幾秒鐘。
隻低聲說了一句“這不是夢吧”,頃刻間湧出了兩大汪明晃晃的淚水。
周天虹一看見她那副容貌,那身破衣,忍不住無限的心疼、憐惜。
叫了一聲“高紅”,嗓音立刻變得沙啞,忙搶上幾步,不顧周圍的人,雙臂摟住了她,她也乘勢伏在周天虹的肩頭啜泣起來。
那時男女間還不習慣當衆擁抱。
院子裡的幾個女孩立刻羞紅了臉,小玲子也向後倒退了幾步。
村長連忙笑着說:“到屋子裡說話去吧。
”
兩個人來到屋子裡。
村長見他們的關系不同一般,隻打了一個招呼,徑自去了。
小玲子沒有進屋,在門外的碼頭上開始遛馬。
高紅坐在炕沿上,周天虹在一把破舊的木椅上和她對面而坐。
這時他再一次打量了她穿着的破衣,和一雙破爛不堪的布鞋。
心又劇烈地疼痛起來,說:
“你是什麼時候出來的呢?”
“我從保定出來好幾天了。
”高紅說,“就是找不到你們。
最後找到河間,找到楊司令員,才派人把我送到這裡。
”她發現周天虹老是看她那身破衣和鞋子,也自覺寒碜,說,“楊司令員見我穿得太破,叫别的女同志送我一套衣服,一雙鞋子,我本來想洗洗澡換上它,沒想到你來得這麼快。
”說過,淺淺地一笑。
“接到楊司令員的電話,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就像從天上掉下來似的,我怎麼敢相信呢?”
“你興許想到我會死吧,”高紅笑着說,“或者以為我已經死了。
”
“那倒不。
”周天虹說,“可是我沒有想到你會這樣輕易出來。
我的惟一希望,是打開保定城,砸開監獄,見到你。
”
“告訴你吧,天虹。
”高紅收斂了笑容,嚴肅地說,“我們都是共産黨員,是講原則的。
你也一定想知道我是怎樣出來的。
告訴你,我出來得并不輕易。
”
周天虹見高紅很敏感,連忙賠笑解釋道:
“你聽我說,高紅,我并沒有要審查你的意思。
”
“不不,應當審查。
”高紅說,“在敵人那裡呆了三四年,怎麼能不審查呢?黨應當審查,親人也應當審查。
不過我告訴你,我一到保定,地下黨組織就同我聯系上了。
他們為了營救我,作了好幾年的努力,都沒有成功。
最近,敵人有些恐慌,要把大批犯人轉到石家莊去,黨組織花了很大一批錢,才以‘查無實據’為名,把我放了。
黨組織就派人把我送到了根據地。
這才找到楊司令員。
我的介紹信已經交到組織部了,你還想看看我的介紹信嗎?”
“啊喲,我的女皇!”周天虹叫道,“想不到你在敵人那裡這樣厲害,回到家裡也這樣厲害。
”
周天虹立刻感到,在她身上生長了一種極強有力的東西,和極強的自尊感。
他也因此覺得她更可愛了。
立刻撲上去,緊緊地擁抱着她,來了無比深長、甜蜜和憨厚的長吻。
兩個人三年來無盡的渴念、想望、焦慮,都在這一個憨憨的長吻中融化了。
長吻過後,他仍然依偎在高紅的身邊,把高紅的手拉過來在手掌上把玩。
這時候他驚訝地發現,她那雙可愛的手已經殘損變形,過去,她那雙手柔而且嫩,一伸出來指關節還有四個小窩窩兒,簡直像白玉一般。
如果彈起琴來,簡直像梅花似的飛舞。
可是這一切都不存在了。
他不由得撫摩着她的手,心疼地說:
“紅,你的手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是那些王八蛋用拶子夾的!”
“将來還能彈琴嗎?”
“彈琴,恐怕不行了!”高紅歎了口氣。
“高紅,”周天虹深情地望着她,“你受的苦實在太多、太重了!”
“也許這是好事。
”高紅平靜地說,“隻有經過煉獄的火,才能檢驗出誰是合格的戰士,誰是叛徒。
”
“你說得對。
”周天虹目不轉睛地望着她熱誠地說,“高紅,我過去隻是愛你,現在不僅愛你,而且更加敬重你,愛你。
我覺得你很不簡單,是一個很不尋常的女子!我周圍的同志也都這樣看。
你作為我們隊伍中一個合格的戰士,那是無愧的了。
”
“不要這樣說了!”高紅輕輕地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