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吃驚地問:
“你負傷了?”
“不,子彈什麼時候也不碰我。
”朱德嘿嘿一笑。
警衛員解釋說,在松樹林裡碰上一個負傷的小鬼,滿身是血,走不動了,總司令就把他抱上馬了。
“總司令呵!”周恩來感歎道,“你的精神是值得我們大家學習的;可是你畢竟是五十的人了,不象我們。
”
朱德憨厚地一笑,坐在竹床上,立刻反駁道:
“恩來,你是我的入黨介紹人,怎麼把我的歲數也搞錯了?我離五十還有一年多呢!而且不是我誇口,我從小是真正經過勞動鍛煉的。
”
周恩來笑了笑,一面吩咐給總司令搞飯,一面關切地問:
“一軍團那邊情況怎麼樣?”
“唉,我們真要感謝那些英雄們!”朱德不勝感慨地說,“在那一帶起伏地上,松樹林裡,完全是拼刺刀呵!你拼過來,我拼過去。
我們傷亡很大,敵人傷亡也很大。
有一個團被敵人包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硬是拼出來了!我們真要感謝他們,這些保衛了黨中央的英雄!”
周恩來也不斷點頭贊歎。
又問:
“他們都撤出了嗎?”
“都撤出來了。
”朱德欣慰地說,“但是,我讓他們後面的部隊一定要牢牢控制住白沙鋪這個口子;同時,我讓三軍團一定要把界首保持在我們手裡,這樣來保障殿後部隊的安全。
”
說到這裡,他望望地圖上的湘江東岸,關切地問:
“部隊都過來了嗎?”
周恩來把情況扼要說了一遍。
朱德聽見三十四師還被包圍在新圩以東,臉上的笑容頓然消失,陷入沉重的思慮中了。
“總司令,你看怎樣才好?”
朱德沉吟了半晌,擡起頭說:
“我看也隻有讓他們突圍。
”
“路線呢?”
朱德走到地圖前,思慮了好久,說道:
“最好還是在紅樹腳和新圩之間,乘敵不備突破敵陣,然後由界首以北渡江。
”
“這要有一個條件,就是必須繼續保持界首一線在我們手裡。
可是,敵人明天很有可能會攻占界首。
”
“是的,這是有困難的。
”朱德點點頭說,“另一條路,就是突圍之後,從興安以南渡江,然後繞回主力。
'
“這條路怕不行。
”薛楓插話道,“我們剛才向老百姓做了調查。
興安以南雖可徒涉,但西進的道路比較少;而且往西去桂林河不能徒涉,困難也是比較大的。
”
室内一時沉默無語,三個人都陷入焦慮之中。
這時,外面有一陣急驟的腳步聲,接着機要科長跑了進來,一連聲說:
“聯系上了!三十四師聯系上了!”
周、朱心中驚喜,臉上立刻堆下笑容,忙問:
“是三十四師嗎?”
“是的,是的。
”
機要科長說着,立刻遞過電報。
周恩來接過一看,一對濃眉馬上皺了起來。
他接着将電報遞給朱德。
這電報是如此簡短,除了電頭電尾,隻有八個字:“處境危急,請求指示”。
下面署着陳樹湘和師政委的名字。
短短的電報,使屋裡的空氣更加凝重,似乎又增加了一倍的壓力。
周、朱二人一時無話,顯然都感到為難。
因為“指示”容易,而從重重包圍中突破敵陣,渡過即将被嚴密封鎖的湘江,卻是多麼困難。
“請首長快下決心吧,呆一會兒恐怕又聯系不上了!”機要科長催促道。
朱德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走了幾個來回,然後停住腳步:
“那就隻有讓他們走我在一九二七年走過的路吧!”
“你說的是打遊擊?”周恩來問。
朱德點了點頭。
“我看也隻有這樣。
”周恩來想了想說,“第一步還是要他們突圍,于鳳凰嘴一帶渡江,歸還建制。
如果确實做不到,就可以依據興安以南的山地,團結瑤族人民發展遊擊戰争。
”
朱德點頭表示同意。
周恩來立刻從皮包裡取出一個用樹枝綁着的小鉛筆頭,親手起草電報。
寫好之後,又看了幾遍,然後遞給朱德,說:
“總司令,你簽字吧!”
朱德簽了字,就遞給薛楓:
“好,就這樣發出去吧!”
當薛楓拿着電報和機要科長走出去的時候,周恩來捂着胸口,心裡覺得很不好受;因為他很清楚,等着陳樹湘和他的紅色戰士的,是一種艱險難蔔的命運。
這時,在周恩來的面前,又出現了湘江,那漂着屍體、文件和圓圓的竹鬥笠的血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