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
“你是淑芬嗎?”他急火火地問,“怎麼還不回來?”“不是告訴你快回了嗎?”對方顯然不高興地反問。
“剛剛坐下來,你就象叫魂兒似的。
”
糟糕!今天是找她咨詢大事,豈可出現不愉快的場面?于是,他隻好把口氣緩和下來:
“淑芬,你不要着急,今天實在是有要事相商。
你,你……”
他放下電話,又在他豪華的畫樓前徘徊起來。
既然咨詢人有事纏身,就不妨先來點獨立思考,把混亂的思緒略加整理一番。
對于中央紅軍此次進入貴州,究竟頂不頂得住這個問題,對他來說,還是容易判斷的。
因為在中央紅軍來臨之前,作為先遣隊,由任弼時、蕭克、王震率領的紅六軍團,已在今年十月份進入貴州,他曾率部親自堵截,已經嘗夠了苦頭。
該部才不過八九千人,尚且如此難以對付,如今紅軍的大本營四五萬人一齊來到貴州,如何能夠招架得住呢?何況貴州内部分裂,兩年混戰剛剛結束,猶國才割據盤江八屬,侯之擔割據赤水、仁懷、習水等縣,蔣在珍割據正安沿河各縣,他們雖然名義上擁護自己,而自己真正能指揮的,不過兩個師、五個旅一共十五個團,憑這點兵力,怎能與中央紅軍相抗衡呢!他以為自己辛苦經營的貴州地盤,這次是肯定保不住了。
想到這裡,怎能不使他黯然傷神?而更複雜難辦的是,不止一個朋友警告他:不但要注意紅軍,而且要更加警惕自己的上司蔣委員長。
因為委員長的中央軍,勢必會乘追擊紅軍之勢進入貴州。
甚至有人說,中央軍進入貴州之日,也就是他王将軍完蛋之時。
這個警告是如此尖銳,如此明确,簡直令他心驚膽戰,不寒而栗。
尤其有一件往事,簡直使他不敢去想。
前年,他鑒于貴州處在蔣介石的垂涎之下,朝不保夕,曾同廣西的李宗仁、白崇禧,廣東的陳濟棠訂立過一個“反蔣同盟”,以求互相支援。
誰知這件秘密而又秘密的材料,竟被陳濟棠的部将餘漢謀盜出獻給了蔣氏。
對此蔣介石怎能不懷恨在心?這件事王将軍十分怕想,今天卻又不斷出現;而每次出現,就好象火炭一般燙人,象毒蟲一樣咬他的心。
他不知道,蔣介石究竟會怎樣對他。
……
忽然,門外汽車的喇叭聲嘟嘟響了幾下,馬弁慌忙開門,太太已經飄然走了進來。
看樣子她有将近四十年紀,穿一件可體的黑絨旗袍,前襟角角上繡了一朵牡丹花,顯得既華貴又淡雅。
人是有幾分姿色的,隻可惜因為鴉片煙的嗜好,臉皮上已經露出青黃,隻靠着脂粉來補救。
她的舉止,無論步态和眼神,都流露出一種自負不凡的神氣。
為了表示她剛才的不滿,她沒有瞅已經準備出笑臉的将軍,用一雙黃皮鞋輕快地敲着方磚地,昂然步入樓門。
王将軍解嘲似地笑了一笑,在後面随後跟進。
為了緩和緊張局勢,太太剛剛踏上二樓還沒有坐定,王家烈就回過頭來,對跟在後面的馬弁大聲吩咐:
“把煙燈點起,讓太太先休息一下!”
“是!”馬弁俯首聽命,在内室紫檀木雕花的木床上,很熟練地端上了設備齊全的煙盤,點起了擦得很明亮的煙燈。
太太的氣早消了一多半,在煙燈旁邊躺下來。
王家烈也對着臉在另一側躺下,剛剛抓起煙槍要替太太燒煙,被太太一把搶過,嬌嗔地說:
“誰要你燒!”
說着,她那靈巧但略顯蠟黃的手指捏着煙槍,從一個精緻的翡翠煙缸裡向外調出煙膏子,在玻璃燈上開始燒煙。
“你叫我,到底有啥子重要事呀?”她問。
王家烈見緊張局勢已趨緩和,就長長地歎了口氣,說:
“紅軍已經進來了。
”
“不是早就進來了嗎?”
“不,你說的是蕭克、王震,那是打前站的;現在進來的是朱、毛,有五、六萬人!”
煙槍在火苗上微微地抖動了一下;停了半刻,那雙纖手又靈巧地活動起來。
“那就隻有拼嘛!”她擡擡眼皮。
“那些人來了,哪有我們的活路。
”
“我也這樣想,隻有狠狠地打!”王家烈說,“可是問題不這樣簡單。
許多朋友提醒我,中央軍會跟進來,蔣介石會搞一箭雙雕!”
“啥子?一箭雙雕?”
“就是說,他們不光打共産黨,把我也要搞掉。
”
一顆花生米大小的褐色煙泡已經燒好,可是停下來了。
“這個,是很有可能的。
”她沉吟後說。
“可是,我覺着,覺着,總還不緻于……”他聲音很低,又象是自語似地讷讷地說。
“怎麼不緻于呢?”
“我覺着,老蔣也說過我的好話。
他說,毛廣翔不行,貴州省主席最理想的人選就是王家烈……而且,從上到下,我們送他的東西也不算少。
”
“這是過去的事了。
”太太笑着說,“你那個三省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