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五年一月下旬,黔北的山巒已經透出隐隐的春意。
盡管山林還未脫去冬季的容貌,山岩下有時已可看到悄悄開放的野花。
遵義會議期間,部隊得到休息整頓,補充了衣物冬裝,士氣大振。
雖然隻不過短短十天,已經是西征以來最長的一次休息了。
遵義會議還沒有詳細傳達,主要内容卻已傳布在部隊之中。
這些消息就象一股清泉傾注到幹涸的土地,就象陽光穿透了迷霧,混亂的思想得到了統一,人們的情緒穩定了,清醒了。
“打過長江去,與四方面軍會合,創造新根據地”的口号,又激起了人們新的熱情。
按軍委命令,紅軍分三路北進川南:一路從桐梓、新站、松坎出發,經溫水、良村、東皇殿,向赤水前進;五、九軍團和中央縱隊為中路,經桐梓、九壩、良村、東皇殿到土城;三軍團為左路,從懶闆凳出發,經遵義、大橋、李子關、回龍到土城。
一月二十二日,中央電令紅四方面軍突破嘉陵江,吸引和鉗制川敵,令二、六軍團也積極行動,以便配合中央紅軍由泸州、宜賓之間渡過長江。
貴州真是一個名符其實的山國。
部隊從婁山關進入桐梓,剛剛踏進巴掌大一小塊平地,接着折而向西,又鑽進了一片山海。
過了良村,山谷才略略開闊了一點。
這裡人民十分窮困,而山川卻頗為秀麗。
兩邊山上森林茂密,山谷青幽。
在兩山之間,有一道平緩的山梁。
這天天氣晴朗,隊伍行進在長長的山梁上,真是人歡馬叫,風展紅旗如畫,隊伍中不斷滾過一陣陣笑聲和歌聲。
尤其是中央蘇區的山歌更為引人。
拜别老娘淚如泉喲,
走投無路上梁山喲,
扯起紅旗鬧革命喲,
不滅白匪誓不還喲。
一聽那尖尖的嘹亮的音調,就知道是那位被稱為“水馬司令”的金雨來唱的。
他的山歌還沒有落音,不知何時開始的傳統風習就纏住他了。
楊米貴立刻扯起嗓子大喊:“好不好?妙不妙?再來一個要不要?”接着全營潮水般的歡聲就包圍了他。
金雨來本來心裡快活,略微客氣了一下,又唱起來:
山歌越唱越開懷喲,
東山唱到西山來喲,
紅色瑞金鬧革命喲,
紅旗滾滾過山來喲。
一聲炮響震山崖喲,
革命群衆四面來喲,
有的帶刀帶槍馬喲,
為了革命帶米來喲。
楊米貴今天完全居于主動,臉上笑吟吟的,不等營長唱完,又喊起來:
“不行,不行,大家是要你唱個《送郎當紅軍》呢!”“對,對,歡迎營長唱個《送郎當紅軍》!!!”大家也跟着起哄。
金雨來腦筋機靈,眼珠一轉,立刻說:
“行,米貴,咱們倆合唱一個,你當妹妹。
”
“不,你當妹妹!”
“營長當妹妹!!!”戰士們又喊。
好象營長當了“妹妹”對他們就特别惬意。
金雨來一看難以擺脫,就連聲說好。
接着就唱起來蘇區參軍時男女唱和的歌子:
今年哥哥二十零喲,
放下鋤頭去當兵喲,
願你天天打勝仗喲,
同志哥,
旗子飄飄過瑞京。
米貴甚為得意,好象他真地是營長的“郎”了,就立刻用粗憨的聲調唱道:
妹子說話合我心喲,
哥哥決意當紅軍喲,
軍服綁腿打得緊喲,
同志妹,
你在家事事要小心喲。
隊伍前呼後應,齊聲喝彩,使歡樂的情緒達到高潮。
這時,毛澤東騎着一匹白馬也行進在行列裡。
他披着大衣,拿着馬鞭,不自覺地敲着鞍子,輕輕地哼着什麼,好象頗為悠閑的樣子。
雖說臉上仍然有些憔悴,但畢竟心情愉快多了。
“毛主席!”
他聽到有一個熟稔的聲音喊他。
循聲望去,見路邊草地上坐着一個小巧玲珑的女同志,正笑微微地站起來,一面摘下軍帽擦汗。
“這不是小麻雀嗎,可好久不見你啰!”
毛澤東一面笑着,下了馬,同她握手。
“小麻雀”是劉英的綽号,因為她年輕活潑,那口湖南話說得铿锵有緻,所以大家常這樣叫她。
“毛主席,你剛才是在馬背上哼詩吧?”劉英笑着問。
“是呵,剛才不是經過夜郎國嗎,我是在哼李白的詩呀!”
“李白的什麼詩呀?”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