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溝越來越窄了。
長長的穿着雜色衣服的紅軍隊伍,在窄窄的山徑上蜿蜒行進。
兩側是高山,密林,奇峰,怪石。
山谷幽靜得近乎死寂,隻有山溪在深谷中低低絮語。
山坡上開滿了紅的、白的、紫的杜鵑花。
景色确是美麗非凡,但人們卻無心觀賞,而且有些忐忑不甯,因為已經進入彜族區了。
今天的行動究竟是吉是兇,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許許多多聽來的傳說,使眼前的景物變得虛幻迷離。
山谷和森林間霧氣沼沼,就象雨雪霏霏的天氣,更使人覺得眼前的景象神秘莫測。
戰士們在接近彜族區的時候,聽到了不少傳說,說這是諸葛亮和孟獲反複争戰之地,至今山裡還有孔明寨的遺址。
看過《三國演義》小說的人還說,山裡面有什麼啞泉、滅泉、黑泉、柔泉。
這些水都吃不得,喝了啞泉的水,就登時說不出話,過不了幾天就死了;那滅泉滾得象熱湯,洗了澡,就會骨肉盡脫;黑泉隻要濺到身上,手足都變得烏黑;柔泉冷得厲害,人喝了,就通身冰涼,沒一絲暖氣。
這些神話般的傳說,越發增添了人們的神秘之感。
劉伯承和聶榮臻也行進在這支隊伍裡。
他們被任命為先遣隊的司令員和政治委員。
通過彜族區和搶渡大渡河的任務,使他們的心頭并不輕松。
他們一先一後騎在馬上。
劉伯承脖裡挂着他那個單筒望遠鏡,肩上斜挂着破舊的圖囊,背後還有一把彎彎把的雨傘。
聶榮臻腰間挎着手槍,背後是一頂從江西帶來的鬥笠。
他們倆警惕地觀察着周圍的情況,時而交換一兩句話。
“伯承,你看走多遠了?”聶榮臻問。
“恐怕快有三十裡了,”劉伯承看看表,忖度着說。
“圓包包和俄瓦垭口已經過了,這裡怕是一碗水了。
”
聶榮臻摘下帽子,擦了擦汗,又規規矩矩戴好,說:
“諸葛亮五月渡泸,深入不毛,我們跟他那個時間怕差不多。
”
“差不多。
”劉伯承也擦了擦汗,“今天是五月二十二号,也差不多是陰曆五月了。
”
他們正下着一個陡坡,聶榮臻小心地拉着馬缰,說:
“這樣的路,諸葛亮還坐着小車指揮,恐怕不行。
”
“那是小說!藝術誇張了的。
”
話沒說完,前面堵住,走不動了。
“恐怕又是獨木橋!”
劉伯承歎了口氣。
兩個人都下了馬,走到前面一看,果然是獨木橋。
一條深澗隻搭了兩條細細的木頭,下面距水面卻有幾十丈高,令人頭暈目眩。
每個走上去的人,都小心翼翼,因此走得非常遲慢。
尤其是挑着擔子的炊事員們,走上去象跳秧歌舞似地搖搖擺擺。
聶榮臻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回過頭來笑着說:“伯承,你的眼不好使,我看讓警衛員牽着你過吧!”
“不,不,我自己來。
”
劉伯承扶扶眼鏡,拿着小竹竿,輕輕地點着,慢慢地走過來了。
走了不遠,來到一個山垇。
遠遠近近仍是蓊郁的森林和竹林,隻有一小片一小片的包谷地。
近處有幾間房子,十分簡陋,牆是用竹子編的,房頂篷着一些木闆,也許為防風雨襲擊,壓着一些石頭。
山垇裡一個人影也沒有,人們想是避到别處去了。
劉伯承大概是想問訊什麼,就叫警衛員到房子裡找人。
不大一會兒,警衛員踹了兩腳灰走出來,一面跺着腳一面喪氣地說:
“哎呀,裡面什麼也看不見,我一下踹到竈火坑裡去了。
劃了根火柴一照,才看見三根木棍支着一口大鍋。
窮呵,窮呵!窮得什麼也沒有。
”
大家正說着話,忽然聽見山頭上響起一片威嚴的、有力的、令人心悸的呐喊聲:
“嗚嗬——嗚嗬——”
“嗚嗬——嗚嗬——”
這種喊聲,充滿着敵意的挑戰的意味,是他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
人們徬徨四顧,看見西邊山頭上出現了一片雜亂的人影。
這些黑色的小小的身影,在山嶺上健步如飛,襯着天幕看得十分清晰。
“大約,他們發現我們了。
”
劉伯承說着,取下他的單筒望遠鏡,正想看個仔細,人影已經隐沒在森林裡了。
瞬息間,東面一帶山嶺又出現了一片同樣的喊聲:
“嗚嗬——嗚嗬——”
“嗚嗬——嗚嗬——”
劉伯承把望遠鏡移向東面一帶山頭,很快健步如飛的身影又隐沒到森林裡了。
他收起望遠鏡,輕輕歎了口氣:
“看起來,今天的行動不會順利。
”
“我看也是。
”聶榮臻點了點頭。
果然,還沒有走出這個山垇,隊伍已經停住,又走不動了。
不久,從前面跑過一匹馬來。
一個随同前衛營行動的參謀翻身下馬,來到劉伯承、聶榮臻面前打了一個敬禮:
“報告劉司令員、聶政委,前面過不去了。
”
“怎麼回事?”劉伯承盯着參謀。
“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