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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傳說中的“窮黨”就成了他朝思暮想的對象。
南昌起義失敗之後,這個“窮黨”終于來到他的身邊,他就同二十幾個修路工人一起,跑到朱德、陳毅的隊伍中來了。
四個月後,這支隊伍就在井岡山下同毛澤東的隊伍會合。
楊得志不象别人那樣有越級提拔的機會,他是從戰士、副班長、班長、副排長、排長,副連長、連長,硬是半級也不拉地升上團長來的。
他的文化程度不高,靠的是一貫的骁勇善戰。
因為勇敢、不怕死是這支軍隊許許多多的同志們告訴他的道德标準,他是牢牢地接受了的。
他背上斜插着的那把明亮的大刀,不妨說是他精神的象征。
按說,作為團級指揮員,已經無此必要了,但他仍然不舍得丢,每到戰鬥嚴峻時刻,他就會從背上嗖地抽出來,“跟我來呀,同志們!”他的喊聲和那團耀眼的白光就會顯示出無限的威嚴。
他在學習上,也不願後人。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個心愛的小本子,經常帶在身邊,那上邊,凡是他親身參加的戰鬥,幾乎每一次都有經驗教訓的記述。
雖然他沒有上過什麼軍事學校,但實戰經驗之豐富,簡直可以同一切優秀的團指揮員相媲美了。
“楊得志,你們團夠疲勞了吧?”劉伯承溫和地說。
“可不是,部隊一停下來就睡着了。
”楊得志說,“有一個戰士掉到水溝裡,還睡得呼呼的哩!”
“這也難怪,走了一百四十裡嘛!”劉伯承說着,指了指雲霧中亮燈的地方,“不過,今天夜裡就得把安順場拿到手,準備明天強渡。
”
“好!”
楊得志答應得很爽快。
他接着報告,安順場隻有敵人一個營,還是地方部隊。
對面安慶壩,有敵二十四軍一個團,團部駐在下遊十五華裡的蘇家坪。
說過,他謙虛地說:
“首長看怎樣打好?”
“我倒要先聽聽你的。
”劉伯承說。
“我嘛,”楊得志笑了笑,“我跟我們政委黎林同志倒是研究了一下。
準備由我帶第一營襲擊安順場;第二營由黎政委率領在敵人團部對岸佯動;第三營在後面作預備隊,并且保衛司令部。
”
劉伯承聽了,望了望聶榮臻,看他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就說:
“就這麼辦。
不過,楊得志呵,你要知道,要吃核桃就得有個錘錘,當前最重要的是船。
”
說過,又伸出一個指頭在楊得志面前晃動着:
“船!你明白嗎?”
楊得志嚴肅地點了點頭。
劉伯承又說:
“你告訴一營營長孫繼先,第一,殲滅了安順場的敵人,先要點一堆火;找到了船,再點一堆火;要在黎明前完成渡河準備,點第三堆火。
”
說完,轉過臉,說:
“看聶政委有什麼指示!”
聶榮臻相當嚴肅,望着楊得志說:
“今天,敵人的飛機撒了好多傳單,說要我們成為石達開第二,你們看到了嗎?”
“看到了。
許多戰士都看到了。
”
“你回去告訴同志們:我們是紅軍,是共産黨領導的部隊,我們不是石達開,也不可能成為石達開!湘江、烏江、金沙江,我們都沖過來了,難道大渡河就過不去了?不,我們一定要沖過大渡河,不能有任何地猶豫不決!”
“我們會不會成為石達開,全看你們的了!”劉伯承又接上說。
楊得志接受過許多嚴重任務,今天卻似乎比以往都不同,覺得心裡沉甸甸、火辣辣的。
他匆匆打了個敬禮,趕到前面去了。
天漸漸黑了下來。
那多石的崎岖的山徑,在夜色裡已經難于辨認。
劉伯承一隻手舉着彎彎把的雨傘,因為眼睛不好,走得相當吃力。
聶榮臻立刻意識到這一點,趕快從皮圖囊裡取出一個不久前繳獲的法國造手電筒,一面牽着戰友的衣襟,一面替他照路。
這時綿綿細雨一陣大一陣小,并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
那個手電筒是一種自動磨電的,随着輕微的嗞嗞聲發出一小片光亮。
就是這樣一小片光亮照着多雨的夜崎岖的路。
由于夜靜,大渡河的驚濤聲越發顯得沉重激越,嗡隆隆隆,嗡隆隆隆,随着風聲時高時低,仿佛故意向紅軍戰士宣示他那神秘的奪人心魄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