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毛兒蓋度過的時日,象鈍力子割肉一樣痛苦而又漫長。
夜間在村邊、地頭露營的戰士們,不知道一夜凍醒幾次;白天又為辘辘饑腸騷擾得片刻不甯;尤其是居民遠離所造成的寂寞,更造成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這些都使人難以忍受。
劉英也象大家一樣焦躁不安。
一有工夫,她就跑到張聞天那裡閑談一回。
他們的關系早已瓜熟蒂落,隻是由于劉英頑強地據守着最後一道防線——不到長征勝利不結婚,兩人才沒有完成那人生重要的一幕。
這天早晨,兩人正圍着火塘閑坐,警衛員遞過一封信來,說是紅軍前敵總指揮部的政治委員陳昌浩派人送過來的。
張聞天打開信一看,上面筆迹頗為潇灑:
聞天同志如晤:
你我天各一方,多年相違,每思同窗之誼,懸念殊深。
前日匆匆一面,未及深談。
如能來我處一叙,則不勝欣幸之至。
耑此
即緻
布禮!
陳昌浩即日
張聞天看後,微微點了一下頭,對警衛員說:
“你告訴來人,我呆會兒就去。
”
警衛員下樓去了。
張聞天仍然拿着那封信在吟味着,臉上漸漸出現了微笑。
劉英湊過來看了看,不解地問道:
“你笑什麼?”
張聞天收起信,把近視鏡往上推了推,說:
“這是要給我做工作哩!”
“你們這些人就是心多,”劉英撇撇嘴說,“都是老同學了,好幾年不見,也是想在一起談談。
”
“這倒是。
”張聞天說,“可是,你不知道,前幾天張國焘就派人到彭德懷那裡送東西,弄得彭德懷啼笑皆非。
”“那你也給他做點工作嘛!”劉英說,“現在連一個松潘也打不成,氣得毛主席沒有辦法,眼看着我們非在這裡困死不可!我們和陳昌浩都是老同學,他在張國焘那裡很紅,張國焘很信任他,你去勸說勸說,恐怕還是會起作用的。
”
張聞天連連點頭道:
“我也是這個意思。
前幾天澤東同志就跟我說,人家已經來說客了,聞天同志,你是不是也學學蘇秦、張儀,争取早點打松潘哪?”
劉英滿有信心地說:
“那你就去吧!我們在莫斯科,同陳昌浩還是很不錯的。
張國焘那個人老奸巨滑,陳昌浩比他還是單純得多。
”
“你是不是同我一起去?”張聞天笑着問。
“你們是談軍機大事,我去幹什麼!”
張聞天略作準備就下樓去了。
陳昌浩住在另一個小寨子,相距并不甚遠,張聞天就帶着兩個警衛員沿着田間小路不慌不忙地走去。
四方面軍總部現在已經作為紅軍的前敵總指揮部。
張聞天剛走到門口,高高個子的陳昌浩已經笑嘻嘻地迎了出來。
他頭戴大八角紅星軍帽,身材魁偉英挺,舉止敏捷,全身充滿一種蓬勃的青春之氣。
張聞天記得在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時,陳昌浩還是一位年輕的小弟弟,現在已經是威風凜凜的高級将領了。
兩人沿着小木梯上了藏族人的小樓。
室内布置得相當整潔,一面牆上挂滿了軍用地圖,桌上鋪着一條軍毯,頗有一點司令部的嚴整氣氛。
兩人在椅子上坐下來,警衛員端上茶,就下樓去了。
自然,寒暄話舊占了相當長的時間。
他們的确為革命的友情,為共同經曆的同窗生活陶醉了。
張聞天從眼鏡裡親昵地望着他這位英俊的夥伴:
“昌浩,那時候你還不過十八九歲吧?”
“哪裡,還剛剛十七歲。
”
“是嘛,那時候大家都把你當成小弟弟看,想不到幾年工夫,你已經縱橫疆場,指揮十萬大軍了。
”
陳昌浩的臉上立刻呈現出一種紅潤耀目的光彩和躊躇滿志的笑容。
這是那種青雲直上一帆風順的人所常有的。
他略微謙遜幾句,就滔滔不絕地說道:
“是的,我到鄂豫皖任少共省委書記還不到二十四歲。
後來肅反,國焘同志撤了曾中生的職,就要我去當紅四軍的政委。
我開始認為自己軍事上外行,沒有多大把握,後來三打兩打,覺得打仗也不過如此。
”接着,他就得意洋洋地講,他和張國焘到達鄂豫皖時間不長,由于貫徹了四中全會的路線,局面很快就起了變化。
到三一年底就發展到三萬多人,成立了紅四方面軍。
接着就進行了四大戰役,消滅了敵人六萬多人,還活捉了敵人的總指揮和幾個師旅長。
其中成建制的敵軍就有四十個團。
鄂豫皖蘇區的總人口已經發展到三百五十萬以上了。
陳昌浩神采飛揚,頗露出得意之色。
張聞天笑着問:
“聽人們傳說,打黃安時你還親自坐了飛機去扔炸彈,這事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陳昌浩微笑着,顯得更興奮了。
他說,在戰鬥中繳獲了一架德國容克式雙翼飛機,飛機師經過教育轉過來了。
他們就把這架飛機油漆一新,取名“列甯”号,機身上寫了“列甯”兩個大字,機翼上還有兩顆閃閃的紅星。
打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