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北進的行動開始了,人們開始進入草地……
這是一個神秘之國與死亡之國。
是終日被雨霧荒煙籠罩着的神秘地帶,是為五彩缤紛的野花掩蓋着的陷阱。
也許可以把她比做一個妖豔的女人。
因為她有着極其誘人的美麗的外貌,又可在不知不覺中把人誘向死亡。
被稱為松潘草地的這塊地方,有一眼望不到邊的膝蓋深的茂草,有數不盡的色彩絢麗的野花。
可是在草從中卻有一片一片終年不幹的積水。
這裡有雪山上流下的消融的雪水,也有洩流不暢的積聚的雨水,還有地下水不斷地向地表滲透,這樣就在低窪處形成了半沼澤或沼澤。
加上長年氣候寒冷潮濕,大量的草類殘體分解不良,就逐漸積起了很厚的泥炭層。
這種泥炭層宛如海綿一般,常常達到兩公尺厚。
泥炭層下面還有深深的黑鈣土,經過積水長年的浸泡或者地下水的淘蝕,往往形成深潭。
可是這一切都是由草根連結着的,由碧綠的芳草和色彩鮮豔的花掩蓋着的,人馬走在上面,就象大地突然活了,好象腳下的大地在顫抖,在呼吸,在起伏不停。
就在你享受着大地母親這種溫柔的撫愛時,也許你已經陷入到那深不可測的泥潭中了……
現在,這支在毛兒蓋一帶深山裡吃了一個多月野菜的隊伍,就跟着他們的紅旗行走在這塊土地上……
準備工作顯然很不充分。
而在當時的條件下,大概也隻能如此。
按照總部規定,每人應準備十五天的糧食,事實上哪裡籌措得到。
把臨時從田裡割來的青稞炒熟裝入袋中,也不過十餘斤罷了。
衣物方面規定每人做兩雙草鞋,一塊包腳布,用羊毛或羊皮做成背心,也難以完全做到。
一些人把羊毛絮在兩層單衣中粗粗地縫綴起來;多數人隻是把被子或毯子象鬥篷似地披在身上,再拄上一根棍子,這便是他們的全部裝備。
他們就是這樣進入了常年無夏的草地……
向班佑前進的右路軍,要通過的正是松潘草地。
這裡是典型的丘狀高原。
地形相當開闊,在藍天綠野之間一望無際,其中隻有低低的小丘點綴其間,彎彎曲曲的小河有如閃光的銀帶徘徊在草地之上。
當數萬大軍踏上這塊神秘的土地時,在灼目的陽光下,他們的紅旗飄揚在綠野之中,顯得更加紅豔了。
南國的戰士們第一次出了山,看到這樣的碧野,不免感到新奇,你常常可以聽到他們此伏彼起的歌聲。
可是不到兩天,他們就領略了這塊神秘國土的苦味。
風雨,冰雹,徹骨的寒冷,幾百裡荒無人煙,找不到一塊栖息之地。
在長長的征途中,人們發現這地方連水也是不慷慨的。
因為草地的積水多呈赭紅色,象生了一層紅鏽,不管人和馬飲了都脹肚子,不少人患了痢疾。
再加上有些人糧已用盡,情況就更為嚴峻。
隊伍已不象先前那樣嚴整,掉隊的愈來愈多了。
在這種情況下,各團都加強了收容隊。
杜鐵錘和小李子,因為身體比較強壯,都被調到收容隊了。
收容工作是很吃力很累人的,除了磨嘴皮子,不厭其煩地督促人跟上隊,還要幫助人背槍,背背包,忍受種種困難。
這正是踏上草地的第四天,從一早起就是牛毛細雨,乳白色的濃霧壓在草原上,一直沒有消散。
天色陰暗之極,就象暮色深濃時那樣。
人們目力所及,隻能看見草叢、紅鏽般的積水和近處的十幾個同伴,其它都在虛無缥渺中了。
“排長,什麼時候了?”小李忍不住沉悶,問道。
“鬼知道什麼時候!”杜鐵錘說,“這地方沒有太陽,什麼也弄不清。
”
“從行軍裡程看,恐怕快晌午了。
”不知是誰插了一句。
忽然,遠遠傳來沙啞的充滿恐懼的呼喊聲:
“同——志!……同——志!……”
“前面出事了!”杜鐵錘說。
大家凝神靜聽,果然有人呼喊。
杜鐵錘就帶領大家向前跑起來。
大家循着聲音跑了十幾分鐘,果然見前面草地上一個人陷在污泥裡了。
大家趕到近處,才看清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炊事員,滿臉胡楂,污泥已經埋沒了他的大腿,他的背上是一口煙熏火燎的大鍋。
也許正因為這口大鍋,他才沒有陷入更悲慘的境地。
他顯然掙紮了很長時間,臉上顯出恐懼和絕望的表情,看見人們來到,情緒才漸漸緩和下來。
“唉呀,你老兄怎麼陷得這麼深呀!”杜鐵錘笑着說。
“我還不是想出來嘛!”老炊事員臉上露出笑意,“誰知道越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