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班佑。
”毛澤東笑着回答。
馬背上那個滿臉病容的小鬼,插進來問:
“我們這就算走出草地了嗎?”
“走出了,基本上走出來了。
”毛澤東又說。
櫻桃笑得象一朵花似的,兩個眼又笑成豌豆角了。
小鬼如果不是在馬上真要跳起來了。
這時,從正北方有十幾個人騎着馬奔馳過來。
毛澤東轉過身來,用手遮着陽光一望,隻見為首的那人,一手牽着絲缰,姿态英挺威武,第二個臉型長瘦,就象沾在馬上那樣沉着從容。
來到近處,那兩人顯然發現是毛澤東,就急忙跳下馬來,打了一個敬禮。
毛澤東見是陳昌浩和徐向前,忙上前同他們握手。
經過毛兒蓋一段相處,彼此都比較熟了。
不過陳昌浩與徐向前不同,陳少年得志,比較自負,在毛澤東面前談笑自若,毫無拘束,而徐則認為自己不過是“小黨員”,一舉一動都比較拘謹。
“毛主席,你睡得好嗎?”陳昌浩笑嘻嘻地問。
“很好。
”毛澤東親熱地笑着說,“我在牛屎堆上睡了一個最好的覺。
你們在巴西都住下了嗎?”
“住下了,我們來向你彙報情況。
”
一說“情況”,在那個年代就是“敵情”的同義語。
毛澤東臉上立刻出現了嚴肅的表情,轉身對徐老、謝老說:
“你們快進村休息去吧。
”
說過,就領着陳、徐進了自己住的房子,讓他倆坐在自己的牛屎鋪上,自己在竈前的矮凳上坐了。
警衛員給他們倒上兩杯開水。
“敵情有變化嗎?”毛澤東親切地問。
“有變化。
”陳昌浩答道。
“我們派出的偵察回來報告,胡宗南的一個師已經從漳臘出動,企圖增援包座的敵人。
”
“哪個師?”
“四十九師。
師長是伍誠仁。
”
“噢,這個師在江西是見過面的。
”毛澤東點了點頭。
陳昌浩接着報告了上下包座的情況。
上下包座相距數十裡,山高路險,森林密布。
上包座駐守敵軍兩個營,下包座駐守敵軍一個營,早已修築了不少碉堡,緊緊扼制着紅軍進入甘南的必經之路。
毛澤東望了望徐向前和陳昌浩,說:
“你們的意見呢?”
陳昌浩望了望徐向前,示意由他來談。
徐向前是一個典型的軍人。
盡管處在極其艱苦的條件之下,仍很注意軍人儀表,皮帶和綁帶都紮得整整齊齊。
他平常少言寡語,态度嚴謹。
現在見陳昌浩瞅他,就操着山西五台的口音說:
“現在一軍過草地減員太多,三軍還沒有上來,我們的意見是:讓四軍和三十軍來擔負這個任務。
”
他說的一軍、三軍就是一方面軍的一、三軍團,現在都統一稱軍。
他說的三十軍、四軍,都是四方面軍的。
徐向前的通情達理,使毛澤東臉上露出喜色。
接着毛注視着陳昌浩,似乎訂對了一句:
“你認為呢?”
“我們商量過了,這是我們共同的意見。
”陳昌浩說。
“那太好了!”毛澤東顯得相當高興,拿出他的實際是樹葉子的煙葉,灌了滿滿一煙鬥,點燃起來。
又問:“那打法呢?”“我們還要去看一下地形。
”徐向前說,“現在,援敵還在百裡以外,我們打算先殲滅上下包座的敵人,然後打援。
這一帶森林密布,便于隐避,似乎适合采取伏擊方式。
這樣作不知是否合适?”
“好,很好。
”毛澤東顯然感到滿意。
他連抽了幾口煙,停了一會兒,又望着陳昌浩說,“你們知道左路軍的消息嗎?”
“我們得到的最新消息,他們還停在阿壩沒動。
”陳昌浩說。
“還是請他們快靠過來吧。
”毛澤東深沉地思索着說,“我在毛兒蓋會議上已經說過,我們到達夏洮地區之後,應當向東發展,不應當向西。
我記得你們是贊成我的意見的!”
“是的,我是贊成這個意見的。
”陳昌浩說。
原來,過草地前夕,也就是八月二十日,中央政治局開過一個毛兒蓋會議。
這個會周恩來因病未能參加,會議由毛澤東主持。
他在報告中說,到達夏洮地區以後,有兩個發展方向,一是向東,一是向西。
向東可轉入進攻,向西則是繼續退卻。
這是一個戰略分歧。
他的意見是,紅軍主力應該向東發展,也就是向陝甘邊界發展;不應該向黃河以西。
如果向黃河以西,敵人就會在黃河以東築封鎖線,把紅軍限制在黃河以西地區。
這個地區雖然很大,除去草地、沙漠,地區就很小了,人口也很少,而且是少數民族區域。
這樣紅軍就會遇到很大困難,無法得到發展。
毛澤東還說,現在敵人的計劃,正是企圖把紅軍逼到西面。
因此,紅軍就決不能向西。
與會者一緻同意毛澤東的報告,決心以洮河流域為中心向東發展,左路軍應向右路軍靠攏。
在那次會議上,陳昌浩和徐向前都同意這個發展方向。
“我還有個建議。
”徐向前說,“如果左路軍過草地實在有困難,我們可以派出一個團,帶上馬匹、牦牛、糧食去接他們。
”
“這個辦法好。
”毛澤東高興地說,“一發電報催,二派部隊接,就這麼辦。
”
毛澤東要留陳、徐二人吃飯,二人說還要回去看地形,就告辭而去。
毛澤東将他們送到門外,看他們飛身上馬。
不一刻,那一隊騎兵就漸漸消逝在茫茫的草原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