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着頭動員群衆,動員武裝,見不到文件也得不到指示,他一來把在延安學習的,耳聞眼見的,特别是毛主席最近的談話和講演,抗日戰争的方針和目的,戰略和戰術,給大家講了幾天幾夜,我們的心裡才亮堂起來,增加了無限的信心和力量。
他忙的很,到處請他講演,到處總有一群人跟在他後邊,請他解決問題。
高翔同志又有精力,又有口才,資格又老,曆史又光榮,又是新從革命的聖地、毛主席的身邊來的,我們對他真有說不出的尊敬。
他還給我們講過紅軍長征的故事,提到了你,高支隊長!你的曆史更光榮,你給我講個長征的故事吧,你親身經曆了的,一定更動人!”
高慶山笑了笑說:
“十年的工夫,不是行軍,就是作戰。
走的道兒多,經曆的困苦艱難也多,可是一時不知道從哪裡講起。
總的說起來,一個革命幹部,要能在任何危險困難的關頭,不失去對革命的信心,能堅定自己,堅持工作,取得勝利,這種精神是最重要的!”
“你不對我好性講,”李佩鐘微微突了突嘴唇說,“你具體的講一段最精彩的!要不,你就教我一個新歌兒!”
這時睡在炕上的芒種,說起夢話來,叫老溫喂牲口,喊老常哥套車。
李佩鐘聽了聽說:
“我認識他,這是我們家的小做活的。
”
高慶山說:
“你給我講講你怎樣參加的抗日工作吧,子午鎮,你們那個家庭……”
“那不是我的家。
”李佩鐘的臉紅了一下,“我和田家結婚,是我父親做的主。
”
“聽說你們當家的跑到南邊去了,”高慶山說,“你能自己留在敵後,這決心是很好的。
”
“高支隊長!”李佩鐘說,“不要再提他。
你是我的領導人,我願意和你說說我的出身曆史。
我娘家是這城裡後街李家。
”
“也是咱們縣裡有名的大戶。
”高慶山說。
“我也不是李家的正枝正脈。
”李佩鐘的臉更紅了,“我父親從前弄着一台戲,我母親在班裡唱青衣,叫他霸占了,生了我。
因為和田家是朋友,就給我定了親。
不管怎樣吧,我現在總算從這兩個家庭裡跳出來了。
”
“這是很應該的,”高慶山說,“有很多封建家庭出身的知識分子,參加了我們的革命工作。
‘七七’以前,你就參加革命活動了嗎?”
“沒有。
”李佩鐘說,“從我考進師範,在課堂上作了一篇文,國文老師給我批了一個好批兒,我就喜愛起文學來,後來看了很多文藝書,對革命有了些認識。
可是我膽小,并沒敢參加什麼革命行動。
抗日運動,對我是一個大提示,大幫助,它把像我這樣脆弱的人,也卷進來了。
我先參加了救國會的工作,後來,又在高陽的政治訓練班畢了業。
”“抗日運動是一個革命高潮。
”高慶山說,“我們要在這次戰争裡一同經受考驗,來證明我們的志向和勇氣。
”“我想,和高支隊長在一塊工作,我會學習到好多的東西,主要是你的光榮的革命傳統。
”李佩鐘激動的說,“我希望你像高翔同志那樣,熱心的教導我吧!”
“我明天和你去把動員會的工作整頓整頓,不要什麼事都去找高翔,”高慶山笑了一下說,“他既然把這裡的工作委托給我們,我們就要負起責任來!”
放在炕角上的小油燈細碎的爆着燭花,屋裡的光亮,都是從破紙窗照進來的月色。
在城牆根那裡,有高亢的雄雞叫明的聲音,李佩鐘說:
“你睡吧,你沒有蓋的東西,我到家裡給你拿兩條被子來吧!”
“你剛說和家庭脫離,就又去拿他們的被子!”高慶山笑着說。
“這裡是我娘家。
”李佩鐘也笑了,“根據合理負擔的原則,動員他們兩床被子,不算什麼!”
高慶山說不用,李佩鐘就小聲唱着歌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