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們的孩子?”李佩鐘笑着抱起秋分身邊的小孩來。
“别叫他弄你一身土!”秋分說,“是我們給人家養着的,他娘叫日本的飛機炸死了!”
“我說哩,”李佩鐘說,“高同志回來還不到半年呀!這孩子很苦,好好的養着他吧。
我們給你媽媽報仇!你要在戰争的炮火裡長大成人呀!”她拍打着孩子的小屁股,孩子爬在她的腿上,啃着她的膝蓋,她癢癢起來。
“高同志知道你來了嗎?”停了一會李佩鐘又問。
“還不知道吧!”秋分說,“我們還沒看見他。
”
李佩鐘說:
“他正在開會,我回去告訴他,叫他來看你,你們住在哪一家?”
“住在西城根一家小店裡。
”秋分說。
“回頭我給你們找間房子,你和高同志輕易不在一塊兒,趁這個機會該團圓團圓了!”
秋分紅着臉沒有說話。
春兒說:
“你看這縣長有多好!”
一句話把李佩鐘的臉也說紅了。
太陽已經掉到西邊的幾塊紅色的雲彩裡,民工們吹哨子收工了。
在城外野地裡覓了一天食兒的烏鴉,成群的飛回來,噪叫着落在街頭的老槐樹上過宿。
晚飯以後,李佩鐘在城裡找好一間屋子,就去叫秋分,秋分嘴頭兒上不願意,春兒說:
“既是縣長好心好意的找了房子,你就去吧。
我一個人睡在這炕上,才寬綽哩!”
李佩鐘給她抱着孩子,把秋分帶到房子裡,又寫了一個紙條,求老鄉送到支隊部,一會兒高慶山就來了,一看是這麼回事,就說:
“她們是來拆城的,這影響不大好吧?”
“沒人笑話你們。
”李佩鐘說,“誰不知道你們長久分離,難得相見?要不這樣,老百姓才說我們不合人情哩!”
“你這縣長也太操心了!”高慶山笑着說。
“算我做了一件民運工作。
你們安排着休息吧,我走了。
”
李佩鐘笑着出來,回身給他們關上了房門。
路過娘家的大門,李佩鐘順便看了看母親。
家裡隻有母親一個人,剛剛點上了燈。
母親見了女兒,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先抱怨起來:
“你這孩子,早把娘忘到脊梁後頭去了吧!你還有家嗎?
走錯了門兒吧!”
“沒有。
”李佩鐘笑着說,“我爹哩?”
“你爹?”她母親沉吟了一下,“無非又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們出去瞎逛吧,叫人捏好了餃子,他也不家來吃。
你來的正好,等我通開火,煮熟了咱娘兒倆吃!你這是幹什麼去來呀?
看身上那些土,快過來,我給你掃掃!”
李佩鐘背過身去,母親給她打掃着說:
“我說鐘兒,你到底還到田家去不去?”
“不去了。
”李佩鐘說。
“就這樣瘋跑一輩子?”母親停下手來問,“一個女孩子家,能跟那些當兵的們跑到哪裡去呀?”
“哪裡也是家。
”李佩鐘笑着說,“根據地的地面兒大着呢,我到哪裡工作,也是自由的,也是快樂的。
在外面,有人照顧我,心疼我;也有人教管我,指引我。
娘不用操心惦記我好了。
”
“我管的了你呀?”母親歎了一口氣,“聽!外面有人推門,準是你爹回來了。
”
“他回來,我就該走了,”李佩鐘說,“我們說不到一塊兒!”“對了,”母親小聲說,“你們拆城,他們編法兒反對哩!
你做工作,也得多多留神呀!”
李佩鐘剛轉身要走,她母親又叫住她小聲說:
“聽人說,你和那個姓高的支隊長很要好,是嗎?”
李佩鐘沉靜的說:
“我自己已經飽嘗婚姻問題的痛苦了,我不願意再把這痛苦加給别人。
我和他隻是同志的關系。
他家裡有女人,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