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決定召開一個大會:宣布破壞分子的罪狀和對他們的處罰,再向群衆做一次動員,說明遊擊戰争的道理。
另外就是拆城的民工和駐防部隊的聯歡。
有人提議,把昨天晚上捉漢奸的故事,編成一個劇本,真人上台,在大會上表演。
就叫政治部劇團的團長來負責組織這個工作。
這個團長在“七七”事變以前,就愛好戲劇,曾經在北平參加過青年學生們組織的話劇團體,抗戰以後,抱着青年文藝工作者無比的熱情,參加了人民自衛軍的政治宣傳工作,親自背着幕布行軍,到處在街頭上張貼招收演員的紅紙布告,不久就成立起一個戰鬥性的話劇團。
這天早晨,他接受了這個任務,背着一挂包化裝的油彩從子午鎮趕了來,到支隊部找到芒種,帶他來到春兒居住的小店。
老大娘倒沒的說,一口答應了,春兒一聽說,叫她在大城裡,當着這麼些人演戲,說什麼也不幹,團長着急的說:
“女同志,這是一件光榮的任務呀,你既然實際上做過這樣一件工作,難道你就不希望把你的英雄行動,再用藝術的形象表演出來,教育更多的群衆嗎?”
“實際做,那倒沒什麼,”春兒紅着臉跺腳說,”叫我演戲我幹不了,一上台我連嘴也會張不開。
”
“那有什麼難處?”老大娘在一旁撺掇着,“我們在底下怎麼說的,到台上也怎麼說,不就行了嗎?”
“是呀!”團長說,“不過也不能完全照樣,這裡還有一段藝術加工的創作過程。
”
“你看難不難?”春兒說,“還沒動手演哩,隻是這個同志說的話兒,我就一門不摸!還是叫我到城牆上搬磚頭去吧!”
說着就抓小鎬兒。
“不行,不行!”團長攔住她,“晚上我們就得演出,我已經給你請過假了。
我們快來排戲吧,這就是舞台面。
”他奪過春兒手裡的小鎬兒來,在老大娘的門口,畫了一個四方形的界限。
又叫芒種借了一張闆床來,上面放好一台高高的燈盞。
“劇情我已經了解過了。
”團長說,“就開始上場吧,大娘和春兒坐在床上,坐下呀!這就是炕。
芒種過來,站在這裡,這裡是窗台。
”
“不是還有李縣長嗎?”芒種站過去說。
團長說:
“她有事不能來,不要她了。
等審案子的時候,再叫她出場也可以,藝術并不是照抄現實,作家有獨自選擇取舍的方便!”
“我又不懂了啊!”春兒盤着腿坐在床上,侷促不安的說。
“這有什麼不懂的!”團長說,“我是導演,你們聽我的指揮就行了。
就從你和大娘守着燈談話的時候演起,大娘先張嘴吧!”
“我們先說的是認成幹親。
”老大娘回想着說。
“不要叙述,要直接訴諸觀衆!”團長說,“不要看我,按你們當時的情形講話!”
老大娘和春兒開始演起戲來,老大娘說:
“不知道你心裡怎樣,我滿心願意把你認成個幹女兒!”“停!”團長把手裡的小鎬一擺,“這個地方,大娘的表情還要熱烈一些,‘我滿心願意’這幾個字要提高一些,像這樣……”
他做了一次示範,春兒笑了起來,她在日常生活裡,并沒有聽到過這樣說話的聲音,它不像是在露天地兒裡說話,它像是把頭鑽到了水缸裡一樣。
“嚴肅一點。
”團長說,“繼續。
”
下面一段的進行,團長顯然還滿意,他把兩手插在軍裝口袋裡,用一隻腳尖,輕輕的敲着土地。
老大娘說:
“我見過的姑娘媳婦,不知道有多少,說起來,可誰也比不上你。
”
“大娘誇獎。
”春兒笑着說。
“停!”團長走到界限裡邊來,對着春兒說,“你傻笑什麼?要低下頭去,表示害羞。
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扭右下角的衣裳襟兒。
”
“為什麼扭衣裳襟兒?”春兒問。
“你照我說的做就是了,”團長說,“這能加強羞臊的效果。
“可是這兩個手指頭兒?”春兒舉起右手來問。
團長點點頭。
戲劇進行着,老大娘說到店房被奪、丈夫被殺害的時候,真的哭了起來,低着頭用手擦眼淚。
春兒和芒種也忍不住垂頭滴下淚來,團長大聲說:
“大娘!這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