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我就有點外行。
”
“這有什麼困難,”春兒說,“你可以問問你家我嫂子呀!”“她知道的那一套,都是我們要改革的對象,”變吉哥說,“關于新的接生法,我得去請教那位醫生。
”
當天晚上,他支架起做飯的案闆,點上油燈,從老婆的梳頭匣子裡,找出幾包顔色就工作起來。
他的創作的環境,并不安靜,女人有病,孩子鬧的慌。
可是他能專心的工作,他對躺在炕上奶着孩子的老婆說:
“你們添孩子,是坐着還是立着?”
“你問那個幹什麼,”他的老婆笑着說,“這些髒事情,也能上畫兒呀?”
“叫你說,什麼才能上畫兒?”變吉哥問她。
“你還不知道嗎?”他的老婆說,“你師傅怎麼教你來着?你這些年不都是畫的那些神仙、雲彩、花鳥和大美人兒嗎?”“那都是為了侍候人,為了吃飯。
”變吉哥說,“宣傳迷信,粉飾太平,對人民沒有什麼好處。
”
“那你就畫吧,”他的老婆說,“我生孩子的時候,不是坐着立着,折騰了半宿嗎?”
“那些偷偷和人好了的,怎麼處置那肚裡的孩子?”變吉哥又問。
“有的用棒棰砸下來,有的用大彎針紮下來,有的請人揉下來,吃藥打下來。
”他的老婆念道着,“你這是畫的什麼呀,我困了,你别再問我了!”
“你先不要睡,”變吉哥說,“你聽我說:我打十三歲上,替師傅背行李,學畫匠,到現在快三十年了。
整天價,風裡來,雨裡去,在那荒山野寺,面對着粉牆,一筆一畫的工作。
我專心的學習,千裡投師;精細的描畫,一筆不苟,餓了打開梢馬吃一口剩飯,渴了,提起白鐵壺喝一口涼水。
身邊圍着一群光屁股的孩子,指指點點,亂加批評,說好聽點兒,我也算個手藝人,說難聽一點,簡直連要飯的化子也不如!我常想:三百六十行,我為什麼選中了這一行?我的工作,對人民有什麼好處哩?看見村裡的土财主橫行霸道,氣憤不過,也隻能畫張黑帖兒,偷偷貼到他家的門口。
現在,我才覺得我的工作,是很有價值,很有意義的了。
我的畫兒可以貼到大街上去,也可以貼到會場上去,它能推動村裡的工作,掃除落後和黑暗,助長進步和光明。
這兩套畫兒畫好了,貼出去,能改變村裡的風俗習慣,能使年輕的姑娘們找到合心如意的丈夫,能叫孩子們長的美麗和胖壯。
一想起這個來,你看,我的畫兒就越畫越精彩了!”
他的女人笑着爬起來,站在他後面,看着他畫,一直到夜深。
畫兒貼在識字班的講堂的兩面土牆上,婦女們看過婚姻自主的畫兒,埋怨着包辦婚姻大事的頑固爹娘,咒罵着胡說八道的媒人,繞到南邊去看怎樣生養小孩的畫兒。
一看見一個産婦躺在那裡,嗡的一聲就返回來,像逃難遇見了情況一樣。
後來還是你推我,我推你,三四個人拉起手兒來,像過什麼危險的關口,紅着臉看完了這套畫兒,可真長了不少的知識。
她們明白,隻有積極參加抗日的工作,參加村裡的民主建設,參加勞動和生産,學習文化,求得知識,才是婦女們争取解放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