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八年七月,冀中區創辦了一所抗日學校。
這所學校,分做兩院,民運院設在深縣舊州原來的第十中學,軍事院設在深縣城裡一家因為怕日本、逃到大後方去了的地主的宅院裡。
部隊保送芒種到軍事學院學習。
行前,他捎一個口信給春兒,說到深縣學習去了。
他帶着組織介紹信來到深縣,學校裡到的人還不多,房舍也正在改造修理,看樣子得過幾天才能開學。
他閑着沒事,到舊州去玩了一趟,順便打聽:民運院是不是還招收學生,前來學習要經過什麼手續?教務處回答說:現在人數還不齊。
學生入院,一般的要經過考試,如果是地方上保送,文化程度低一些也沒多大關系。
芒種在回去的路上,坐在道旁大麻子棵下邊,掏出鋼筆日記本,給春兒寫了一封信。
叫她見信就來深縣投考。
把信折疊好,趕進深縣城,今天正是大集日,可是因為正在秋忙,遇不見一個他們那邊來的熟人。
把信交到交通站,又怕耽擱,他就站在十字街口等起來。
直等到晌午大錯,才遇見一個販蜜桃的,托他把信帶到子午鎮。
小販怕忘記了,把信壓在桃堆裡。
這些日子,春兒在家裡倒比較清閑。
她家地裡的莊稼已經鋤過三遍,今年雨水不缺。
青紗帳期間,戰争情況也不緊張。
村裡的群衆基礎,比過去鞏固了,工作也順利。
自從父親回來,她也有了照顧,新來的後娘,待她很好,幫她做飯做活。
她自己覺得:這麼大的一個姑娘,現在竟有些嬌慣起來了。
這天晌午,天氣很熱,人們都在歇晌。
春兒似睡不睡的,聽到街上有賣蜜桃的聲音。
這個孩子,從來很少買零食。
今天,她忽然從蜜桃聯想到深縣,想起吃個桃兒來。
她跑到街上,賣桃的小販剛進村,正把桃子放在南房涼兒裡。
春兒過去望着堆在筐子上面的小桃奴兒說:
“多少錢一斤?”
“五百。
”小販蹲在兩個筐子的中間,用一塊白布手巾扇着汗。
“這麼小的桃兒,”春兒說,“這樣貴?”
“别不懂眼,這是真正的深州蜜桃,給西太後進貢的東西。
”小販說,“你嘗嘗,保管順嘴流蜜!”
“我不嘗你的。
”春兒笑着說,“稱半斤吧!”
她随手就刨開桃堆,正要挑揀,一封折疊着的信,像認識她一樣,從桃堆裡挺了出來,她立刻看見了那親切的字體和自己的名字。
小販正要向她打聽這個叫春兒的住在哪街哪頭,她已經把信打開,看的入了迷。
她告訴小販,不稱桃了。
謝謝他給帶了信來,問他是不是到家裡坐坐喝碗開水?就跑回家裡去了。
小販也高興碰得這樣巧,雖說半斤桃的買賣沒有做成。
他想:對于這位姑娘,這封信的内容,一定是比深州的蜜桃還要甜蜜。
剛剛看過了信,是要她去學習,春兒很高興。
可是當決定明天就走,她也像那些第一次離家遠行的孩子們一樣,心裡有些煩亂起來。
她經過村、區、縣,寫好了介紹信。
她又和本村的同志姐妹們告别。
她到五龍堂去看望了姐姐。
回來,一夜差不多沒有合眼,年老的父親就催促着母親起來給她煮趕路的餃子了。
她帶了一個挂包,裝着她珍惜的紙筆和文件;一個小包裹,裡面隻有一身替換的單衣和一雙新做的鞋。
子午鎮到深縣有六十裡,走到雙井村,天氣就熱上來了,一個人走遠道,有些累得慌。
過了雙井村,淨是沙土道,走着更費力。
好在這一帶大道旁邊,果木樹很多,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