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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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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樹蔭涼可以歇息。

    雨水勤,梨兒挂的很密。

    起晌以後,春兒就到了舊州。

     舊州實際上隻是一個小鄉村,并沒有春兒想像的那樣熱鬧。

    原來的第十中學卻占着很大的地勢。

    紅油的大門旁邊,有兩棵一般粗的大柏樹,一棵樹下面蹲着一頭白石大獅子。

    春兒很少見過這樣大片的青樓瓦舍,和這比較起來,她村頭一份的田大瞎子家的宅院,也不成什麼規模。

    一眼望過去,這個學校,給了她個大廟的印象。

     校門口,有一個戰士,來回走動着站崗。

    春兒想起,她是要進到這裡面去學習,是來這裡投考了。

    她的心很快的跳動起來,臉也騰的紅了。

     她被人領進教導主任的辦公室,教導主任是一個年輕人,看來是剛從部隊上調來,春兒還好像在哪裡見過他,顧不上問,忙把自己的介紹信交過去了。

     年輕人詳細的問了問春兒在村裡的工作,和她的家庭生活,就叫人來測驗一下她的文化。

    前來測驗文化的是一個年老的教員。

    他雖然也很喜愛眼前這個女孩子的活潑态度,卻為她回答試卷的情況皺了眉頭。

     “我沒有上過學,”春兒不住的用手擦着臉上的汗,把卷紙也染濕,“我隻是在冬校識字班裡,念完了一本書。

    ” “你考的可是學院,”教員笑着說,“是大學哩。

    ”“文化可以慢慢提高,”教導主任解釋着,是在安慰春兒,“她有一定的政治認識和工作經驗。

    ” “那你就聽候榜示。

    ”教員搖搖頭,拿着那張如果沒有幾處污手印,就是一張完全的白卷出去了。

    對于榜示,教導主任又給春兒解釋一番,就叫人帶她去吃飯。

     這一頓飯,春兒吃得很不安心。

    她不知道這究竟算考上了沒有?如果考不上,又怎樣回到村裡?她奇怪:為什麼對着一張紙,坐了那麼一會兒,身上就這樣不舒服,比三伏天鋤幾畝小苗還覺累?對于文化,她真有點害怕起來。

    後來又想,既是叫她吃飯,就有幾成兒,心裡一寬,才吃完那撥攪了半天咽不下去的一碗小米幹飯。

     吃完飯,有一個比她年歲大些,穿軍裝的女同志來叫她去做遊戲。

    春兒一聽這個女同志的口音,就和她攀起鄉親來。

     女同志說: “把你那包袱放到我屋裡,晚上就和我一塊睡覺。

    ” 春兒出大門,就看見那片大操場,一大群男女學生正在那裡揀拾爛瓦和磚頭。

    他們要把“七七”事變學校南遷以後,久經荒廢的操場清理出來。

    在這群青年學生裡邊,有些是穿制服的,更多的是穿着便服。

    他們多數是原來北平、保定的大學和中學裡的學生。

    女學生有的是玉白色士林布短大衫,下邊光着腿;有些是短袖漂白小褂,露着胳膊。

    這些當然都是富家小姐,有的臉上還擦着脂粉。

    她們的手很小很白,她們輕輕的蹲下身子,一隻手小心的提着衣裳襟,在那裡喊叫加油。

    幹這種勾當,春兒覺得比答試卷要超脫得多,她的活潑熟練的動作,立刻引起了那些女學生們的注意。

     然後,她們牽起手來,拉成一個大圈子,那些女學生很自然的把手伸給男同學,春兒找好兩個女同學的中間,插了進去。

    把圈子拉圓,她們圍着操場轉。

    按照舊有的習慣,春兒覺得,她,一個貧苦農民的女兒,是幸運的參加到這些學生們的隊伍裡來了。

    但等到跑步開始,這些學生們就能看出:不僅在姿勢和動作上,春兒可以作為她們的表率,在認真努力和堅持不懈的精神上,這個女孩子更是遠遠的超越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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