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幹淨自己把别人和環境弄髒,春兒就不向她們學習,還要指出她們的錯誤。
她從不嘲笑别人。
當她在讨論題目的時候,有時忘記和說錯了,那些學生們是常常忍不住用手帕堵住嘴的。
但當她們在樹下讨論問題的時候,一聽見飛機聲就那樣驚慌,而有時飛過的不過是一隻蜣螂,才強作鎮靜;偶爾又有一條綠色的小蟲,爬上她們的脖頸,就尖聲怪叫,活像挨了蠍子螫一樣。
春兒雖然看不慣,也沒有覺得好笑。
她知道這些人從小是在另外一個環境裡長大的,和自己并不相同。
這些女學生,有的也能熱心的幫助春兒,好像也了解她。
有時,在收操以後,她們叫着春兒到田地裡去玩。
這時大秋就要到了,遍地高粱,長得像紅山一樣。
這些學生還隻知道愛好風景,不知道關心老百姓的收成;她們面對着夕陽唱歌,并不問雨水的勤缺。
她們問春兒:
“你覺得在家裡種地好,還是在這裡學習好?”“學習好。
”春兒說,“學習好了,我才能做更多的工作。
我的文化太低了。
”
“文化高有什麼用?”女學生說,“現在就是生産和打仗有用。
我還後悔自己有文化哩!我已經給我妹妹寫信,叫她不要上學,快學織布。
我羨慕的是像你這樣的人。
”
“你是笑話我。
”春兒說。
“是講的真話。
”女同學說,“你出身好。
”
“可是,文化總是好的。
”春兒說,“我沒有文化,我很痛苦。
我要好好學習,希望你們多幫助我。
”
春兒顔面上表現出來的真實感情,使這些知識分子出身的女同志們很受感動。
她們沉默了。
她們有的時候,發些怪問題,問的春兒不好回答。
走着走着,她們會忽然指着一叢樹木問:
“春兒,你喜歡柳樹,還是喜歡棗樹?”
春兒想一想:柳樹棗樹對人們都有好處,就說:
“我,都喜歡。
”
這就使得提問題的女同學很不滿意,說她白白的在農村長大了。
春兒又想:棗樹能結果實,柳樹不能;棗木能砍油楔,能做車軸,而柳樹有的隻能砍馬杓。
就說:
“我喜歡棗樹,我好吃甜棗兒。
”
這又使得女同學不滿。
女同學說:
“在一切樹木中間,我呀,頂不喜歡棗樹。
它是個孱頭。
發芽最晚,落葉最先,長年枯枝少葉,幹巴拉杈。
我頂喜歡的是柳樹,春天還沒有來到,她的身上就發綠發黃;她的枝條柔嫩,她的身态多姿;她是春天的信号,構成大平原風景的主要角色。
在性格上,她見水就活,能抗旱也不怕澇,不管山地平原,氣候冷暖,到處都有她的子孫。
并且在一切樹木中間,她落葉最遲……”
春兒雖然覺得這些談話裡面也有一定的學問,可是她隻能點頭,并不能從心裡感到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