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在這裡過的是軍事生活。
每天,天還很黑就到操場跑步,洗臉吃飯都有一定時間,時時刻刻得尖着耳朵聽集合的哨音。
夜晚到時就得熄燈睡覺,她沒有工夫補習文化。
有些課程,道理是明白了,可是因為記不住那些名詞,在讨論的時候,就不敢說話,常常因為忘記一個名詞,使得這孩子苦惱整天。
為了記住它們,她用了很多苦功。
因為默念這些名詞,她在夜晚不能熟睡。
為了把想起來的一個名詞寫在本子上,她常常睡下又起來,脫了又穿上,打開書包抱着筆記本,站到宿舍庭院的月光下。
有時,庭院裡沒有月光,或是夜深了,新月已經西沉。
她抱着本子走到大席棚裡來,她記得那裡的講桌上有一盞油燈,裡面還有些油。
她把油燈點着,拿到一個角落裡,用身子遮住,把那個名詞記下來。
每逢這時,她的腦子很清楚,記憶力也很好。
整個課堂裡,隻有她自己和一排排擺在黑影裡的長闆凳。
席棚外邊,有一排大楊樹,一隻在上面過夜的鹁鸪,在睡夢裡醒來叫喚了兩聲。
在燈光下面看來,到學院的一個月裡,這女孩子是削瘦了許多。
她望着燈光喃喃的念着筆記本上的名詞,當她記住了,她也就覺得困乏了。
她想閉着眼休息一下再回宿舍去,可是頭一低就睡着了。
燈盞裡的油也點完,燈頭跳動了一下,熄滅了。
起初,她聽見有人闖進課堂,絆倒了迎門的一條闆凳,她還以為是在夢裡。
接着,她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
“進來呀!”
“看急得你。
”一個女的笑着說。
春兒立刻驚醒了,心裡突然怦怦的跳動起來。
“連玩的時間都沒有,我看不出在這裡有什麼好處。
”男的說,“人們還一群群的奔這裡來,簡直是自找罪受!你過來呀!”
“你為什麼半夜三更的去叫我,真把我吓死了!”女的說。
春兒聽出是她班裡的一個女同志,心裡就更害怕起來。
“理由不是說過了嗎?”男的說,“并且我就是愛上了你。
”
“你是在威脅我。
”女的說。
“威脅是愛情的集中表現,是發展的最後階段。
”男的說,“你為什麼穿衣裳那樣慢?”
“我們班裡少了一個叫春兒的,我怕她回來看見了,看樣子她又是一個黨員。
”
“怕她幹什麼?”男的說,“她一定也是出去打野食兒吃了,你以為她們都是些貞節烈女嗎?他媽的,用大學的幌子把我們騙了來,卻叫我們受大兵的訓練,和一些野孩子們在一起。
我知道你出身書香門第,受過的是教會辦的大學教育,我們的身份教養相同,我們有相親相愛的基礎。
”
“你是個流氓。
”女的躲閃着,“這些早不是求婚的光榮條件了,現在人家愛的是工農老幹部。
”
“我并不想在他們這裡呆一輩子,所以還是按照我的習慣找愛人,”男的撲過去說,“這才叫生活。
”
春兒很後悔自己打了一個盹兒,就陷入了這樣難堪的境地。
當這一對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