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站起來要走的時候,男的用命令的口氣說:
“明天或是後天,有一個國民黨的委員到這個學院裡來。
你要在女同學裡串通一下,在委員來到的時候,表示熱烈的歡迎,并高呼口号:歡迎中央派人來領導我們的學院。
你一定要執行,從今天起,我直接領導你。
”
明天或是後天,委員并沒有來。
學院正為一個新鮮的問題,争論的有趣。
不久以前,有從鹿鐘麟那邊來的一個姓胡的教官,據說,他是一個左傾分子,受那邊頑固分子的排斥,要求到我們這裡來的。
他沒有擔任正式課程,卻主持了一種課外的講座,就叫“生活講座”。
他背來很多馬列主義的書籍,态度嚴肅,滿嘴革命的名詞,好像是一個很有理論修養的人。
但細聽起來,他的唯物辯證法真是海派,他慣于添油加醋,他所作的比喻非常荒謬,他所有的用意非常下流。
他從不用唯物辯證法去講解革命和抗日戰争,卻常常去聯系他個人的“生活”,甚至吃飯喝酒、聚賭嫖娼的曆史。
這一次,他在學院的告示牌上,貼出來的新題目是:“自由戀愛”。
許多同志認為:在緊張的軍事訓練裡,這個題目會分散青年的政治熱情,松懈他們的生活紀律,瓦解他們的戰鬥要求。
但前來大席棚聽講的學生很多。
又因為胡教官的颠倒是非的口才,拼命一般的叫喊,他竟能一戰成功,被一些學生譽為名教授!
在他的講演裡,照例以革命的詞句作引,然後引證了很多下流小說彈詞和唱本上的故事,有時近于醜角的打诨,有時超過花旦的騷情。
使青年們覺得:那些革命的理論,好像不是先烈的熱血澆灌起來的果實,不是無數次壯烈鬥争積累起來的經驗,不是為了階級鬥争,不是為了抗日勝利,不是為了社會改革和文化的發揚。
一切都被他利用,成了他個人嘩衆取寵的階梯,招搖撞騙的工具。
凡是真正為了抗日和革命來學習,并且有了初步判斷能力的同學,都非常不滿的退出了教室。
春兒因為文化低,必修科目還學着巴結,她很少參加這些課外的講座。
但是“自由戀愛”這個題目,确實也打動了這個女孩子的心。
她在課堂裡擠滿了人的時候,才偷偷的站在後面去聽了幾句。
她立時認出主講的教官,就是那天晚上為了反動的政治目的,玩弄了一個女同學的人。
他把問題反映給黨的組織。
回到宿舍,她就發起瘧疾來。
隔一天一場,冷上來渾身打噤,熱上來想跳進水井。
她用了一些土方子,藏到别處去躲,跑到野外去丢,但瘧疾并不離開她,越來越重。
這種病奪色奪力,幾場過去,這女孩子就黃瘦得像蠟捏的人兒了。
她不願意到學院的衛生所去打針。
班長強迫她,醫生也來勸告,她才勉強的去了。
打過一針,病就顯好,對醫生也就非常信任起來,第二天就自動到衛生所去了。
漢奸張蔭梧在衡水一帶搶劫了農民的食糧,收編了一些封建勢力和土匪流氓混合的武裝,又突然向北進犯,到了學院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