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憲兵,正往出抓那條鯉魚。
鯉魚被揪着腦袋從魚簍裡拽出來。
就在那條魚剛一離簍的時候,尾巴忽然左右開弓,啪啪甩了兩下,接着撲通一聲,蹿進江裡去了!日本憲兵一聲驚叫,忙用手電筒往江裡照,那兒隻有一圈一圈的波紋向外擴展着,鯉魚已無影無蹤……
從江堤上面傳來一群人的哈哈大笑聲,下邊這個日本憲兵也哈哈大笑起來,他一邊笑着一邊向堤岸上跑去……
堤岸上的笑聲伴着叽裡咕噜的日本話,漸漸遠去了。
一條快速汽艇從江東逆流開過來,在江心裡打了一個彎。
汽艇前的探照燈,放出一溜白光,從他們面前掃過去,隻見船上站着幾個人,船尾上的照明燈,照着一面随風擺動着的日本旗。
這是日本江防隊的一條巡邏艇。
巡邏艇傾斜着轉了一個圈,然後開足馬力,船頭翹翹着,船尾貼着水面,發出一陣難聽的嘶鳴,向西面駛去。
巡邏艇激起的浪花拍打着堤岸。
李漢超将魚鈎抛到水裡說:“自從玉旨雄一來到哈爾濱以後,又從南滿調來一個飯田大隊。
他們的‘春季大讨伐’已經開始了。
”
“越這樣越能看出他們的恐懼心理。
我在一中看日文報紙《每日新聞》,那上面竟然報道了我們在‘紀念碑’上刷大标語的消息,可見日本朝野上下都為之震動了!”
“是呀,‘趕走日寇,還我山河!’這是全中國人民的呼聲!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民都在矚望着!”
王一民望着江心那向前急駛的巡邏艇激動地說:“全世界人民都在看着:中國的土地在燃燒,中國人民在流血,每時每刻都有日本侵略者的槍彈射進中國人民的胸膛,中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
在這個時候,我怎麼能……”他硬咽着,說不下去了。
李漢超點點頭說:“我懂得你的心思,這也正是我不同意給玉芳寫信的原因。
”
水面上的“浮子”又沉下去了,魚竿的頂端又在抖動,但是他們兩人都沒有動。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李漢超揮了揮手說,“算了,不說這些了。
你上次不是說塞上蕭要介紹你到盧運啟家去當家庭教師,教他兒子國文嗎?我向省委彙報了,省委同意你去。
”
“省委有什麼具體指示沒有?”王一民忙問。
“省委前些日子開會總結了工作,認為我們自從貫徹中央一月二十六日《給滿洲各級黨部及全體黨員信》以來,工作有很大進展。
對信中‘實行民族反帝統一戰線,總同盟抵制日本帝國主義和僞滿洲國’的要求也做了認真地讨論,在城市、鄉村和各遊擊隊裡,都反對了左傾關門主義傾向,擴大了我們的陣線,總的形勢很好。
但是我們的工作還隻是偏重于基層群衆——這當然是首要的,可是對社會上的上層人物,我們工作得還很不夠,像鄧鐵梅那樣的人物還是太少了。
由于這個原因,省委同意你到盧運啟家去當家庭教師。
這個盧運啟當過濱江道尹,黑龍江省省長。
是東三省有名的才子,在社會上也很活躍,他獨資辦了個《北方日報》,後來又辦了個《北方劇團》,演遍了東北各地,出了幾個好演員,還越來越叫座。
這就使他影響更大了,所以日本人早就看上了他。
他們很需要這樣的人物當牌位,為他們的滿洲傀儡政府塗脂抹粉,撐門面。
他們已經把手伸向了盧運啟。
現在好多動搖不定的人正在注視着盧運啟的動向,他的行動會影響一大片上層人物。
所以省委贊成你的計劃。
你去了以後,省委要你相機行事,能争取就争取,不能争取就利用,你看有什麼困難沒有?”
“我努力去做吧,遇到問題再彙報。
”王一民一邊思索着一邊說,“我想接近他還是能辦到的,除了老塞給介紹之外,我個人也能和他挂上點邊。
”
‘有社會關系嗎?“李漢超敏感地問。
王一民笑了笑說:“你忘了我父親早年不也是東北的名士嗎?他們年輕時候曾一同辦過詩社。
”
李漢超一聽也笑了說:“嗅,這我倒忘記了。
”
“不過隻有那麼一段。
”王一民笑笑說,‘後來這個盧運啟飛黃騰達了,我父親就再也沒有和他來往過。
“
“把能用的社會關系都用上吧。
要慎重行事,不能暴露自己。
”李漢超停頓了一下,又加重語氣說,“總之,要提高警惕。
最近敵人的統治加強了,各機關學校都往裡派日本人,派一個執掌生殺之權的太上皇。
所以鬥争中一定要注意策略,既要積極地加緊工作,又要時時警惕着魔鬼一樣的敵人。
”
王一民深深地點着頭。
他們又釣上來一條鯉魚,王一民高興地裝進魚簍裡,他準備把這條魚送給房東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