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稱為坤伶,但是寫這字畫時她可能還沒來到這人間呢。
王一民想到這裡不由得又端詳了一下那張肖像,越看越覺得像柳絮影,忽然間她聯想起柳絮影媽媽那清脆的嗓音,輕捷的腳步,纖細的手指,以及小院當中的黃沙土地……啊!這位老婦人莫非是唱戲的?是女藝人?那麼那位卧床不起的老人又是幹什麼的?他們這一家簡直是充滿了神秘的色彩。
柳絮影站在一旁見王一民直盯盯地看着那書畫,便慘然一笑說:“我知道您為什麼直瞧這書畫,您是不是覺得挂在我這屋有些不夠諧調?”
‘不。
“王一民搖着頭說,”我隻是不知道這位雲娘是誰?她和你是……“
“我想您會猜得到的。
”柳絮影又苦笑了笑指着肖像畫說,“這是家母三十年前的畫像,畫像的作者就是躺在那屋小炕上的老人。
他是世誠弟弟的親父親,是我的——養父。
”柳絮影把後面兩個字說得很輕,又稍微停頓一下,才接着說道:“他當年是一個窮畫家,後來又淪落為窮畫匠。
畫旁配的這副對聯,是我生父寫的,他老人家早已不在人世了。
”柳絮影說到這裡長籲了一口氣,低着頭說,“我家的遭遇,講起來很長,如果您有興趣的話,我将來講給您聽。
對您,我什麼都可以講。
”
柳絮影這簡略的概述已經使王一民驚奇不已,他真盼望柳絮影能接着講下去,可是今天……他默默地低下頭說:“我希望你以後講給我聽。
”
柳絮影痛苦地點着頭說:“好吧,我會告訴您的。
現在,我已經是心亂如麻,五内如焚了。
我整個心思都被一件事情占據着。
我猜想您的突然到來,也一定和這件事情有關。
”說到這裡,她忽然走近王一民,俯下身,低沉而急促地問道,“請您告訴我,我弟弟被捕以後的情況您知道不?他現在關押在什麼地方?有沒有生命危險?能不能設法搭救他出來?”淚珠随着話語從柳絮影的大眼睛裡滾落下來。
她掏出手絹,擦了一下眼睛,坐在王一民對面,一邊低頭擺弄着手絹兒一邊說,“王老師,我的弟弟已經被捕了,有些事情我覺得不必躲躲閃閃了。
您和他的關系我是知道一點的,您不但是他的恩師,還是他的……”說到這裡,她擡起頭來,睜着淚水模糊的眼睛,直望着王一民說,“您還是他的指路人。
”
當柳絮影擡起頭來,鄭重地要說“恩師”以外的關系時,王一民已經猜想到她要說的意思了。
可沒想到她說出的竟是那麼高貴的贊詞。
這是隻有黨和黨的領導人,那些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才能當之無愧的頭銜呀!而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革命戰士,怎麼能以“指路人”自居呢?他皺起雙眉,剛要反駁,但他立即否定了這個念頭,他覺得眼前不是争論這類問題的時候,他還有更重要的話要和她說呢。
念頭一轉,他既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反問柳絮影道:“您對我提了那麼些問題,現在先容許我問您一句:您是怎麼知道世誠被捕的?”
“從打北市場抗日大集會的事件一傳出來,我立刻就聯想到了我的弟弟,因為我知道他是一個……”柳絮影又忽閃着大眼睛看了看王一民,停頓了一下才接着說道,“是一個積極的反對日本帝國主義者的戰士!是個熱愛祖國的熱血青年。
他的愛國熱情最近在王老師的激發下,更加強烈起來。
因此我斷定,像北市場這樣大規模的抗日集會,他一定會去參加的。
因此我就急于想見到他,好從他嘴裡直接聽到那振奮人心的場面哪!我承認,在我弟弟的面前我是一個弱者,是一個隻能把愛國熱情藏在内心深處的懦弱女子,隻有和弟弟在一塊,我才敢把心敞開,說出我要說的話。
因此我是多麼盼望能快點看到他呀!就像他過去做完那些驚人的壯舉以後,回來向我講述時一樣,使我的心弦随着他的話語而顫動,那真比我創造了一個成功的角色都快樂萬分。
我眼睜睜地盼着他回來,一天過去了,不見他的身影;兩天過去了,不見他的蹤迹;這時我越來越緊張,越來越不安,我預感到将要發生什麼不幸的事情。
我們倆雖然是一母兩父的姐弟,但是感情勝過親手足。
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這些我以後再向王老師解釋——我們姐弟倆在家門以外從來不互相聯系,我姓我的柳,他姓他的羅,他從來不到我的劇團去,我也從沒上過一中學校,連最親近的朋友也不知道我們的關系。
但是這回我實在忍不住了。
我曾想到去找您,我知道您一定會知道他的去向。
可是我立即否定了這個念頭。
因為當弟弟告訴我您和他的關系的時候,曾經讓我發誓不向任何人——包括您本人透露一個字,連暗示也不行。
我完全答應過他。
所以我不能去找您。
經過反複苦思,我決定打破慣例,到一中去找他,哪怕因此惹惱了弟弟,我也全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