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民轉向盧淑娟說,“你去一說,首先是把老伯置于被動地位上,使他老人家措手不及。
如果再讓對方看出是你自作主張,豈不傷了老伯的自尊心,你應該熟知老伯的秉性,他是一位非常自重的社會名流啊!如果弄僵了,豈不是要把你這位名門小姐也置于難堪地位上,而讓不懷好意的壞人看笑話,甚至到處傳播,敗壞你的名譽;其次,那位勇爺最近常來你家,而且從各方面了解了你的情況。
所以無論你去怎麼說,他也不會相信。
他現在是日本侵略者的鷹犬、奴才和走卒,為了讨好他的主子,連他親爹都會出賣,何況你這還隔着一層的親戚。
所以你去不但于事無補,反會壞事,鬧不好會像往幹柴上潑油一樣,使火勢加劇。
”
王一民這一席話像一服清涼劑,使盧淑娟和冬梅那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了。
她們愣愣地看着王一民,稍停了一會兒,淑娟輕聲問道:“那你看該怎麼辦2”
王一民一指冬梅說:“冬梅再去聽一聽。
老伯當然不會答應,聽也是為了弄清情況。
”
淑娟點點頭,對冬梅說:“快去吧。
”
冬梅答應着快步走出去。
屋裡又隻剩下他和她。
盧淑娟痛苦地看着王一民,隔了一會兒,忽然問道:“聽方才的話,你好像已經知道日本人的打算了?”
“知道。
”
“怎麼知道的?”
“你忘了玉旨一郎和我是一個學校的。
”
王一民回答得很平靜,很坦蕩,但這平靜的回答卻激起了強烈的回響,隻見盧淑娟杏眼圓睜,像似在噩夢中猛醒一般地“啊”了一聲,又往後連連退了幾步,蹩眉凝目地瞪着兩隻明亮的眼睛,緊盯着王一民說:“我明白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呀!”明亮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層薄霧,光亮不見了,兩顆晶瑩的淚珠從裡面滾落出來。
她猛一低頭,又一側身,跑到寫字台前,抓起那張《白頭雙飛圖》,嘩嘩地就往起卷,她卷得那麼快,以至出了許多皺褶,皺褶壓皺褶,整張畫被卷成了一筒破紙,淚水又滴在畫上,畫要變成廢紙了!
王一民急走過來,他一隻手抓住畫卷,激動地說:“淑娟,你有氣,你有怨,你有恨,你有千言萬語,都對我撒,别糟蹋這片心……”
王一民話沒說完,盧淑娟競哇一聲哭出聲來。
她松開畫卷,一扭身,跑到沙發前,投身在沙發上痛哭起來。
她盡量壓抑着自己的哭聲,越這樣越顯得悲切,真哭得凄凄慘慘,痛斷肝腸。
王一民把畫卷又放在寫字台上,走到她的身旁,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她的哭聲減弱些才說道:“淑娟,你的心,我明白,你在怨我,而當這怨氣和天外飛來的誤會碰到一起的時候,就變成了恨,恨極才生悲。
所以一定要把你這誤會先解開。
”
淑娟哭聲小了,她微微擡起頭來,在斷斷續續的哭聲中說了一句:“我哪來的誤會?”
“你有,而且是很大的誤會。
”王一民又走近她一些說,“當你方才弄明白我是從玉旨一郎那裡聽到求婚的事情以後,你就像明白天大的機密一樣喊了聲:”原來是這麼回事!‘你這聲呐喊當然是沖我發出來的,你喊的時候還接連着往後退,兩隻眼睛緊盯着我,好像第一次看明白站在你面前的這個男人竟是一個懦夫!一個膽小鬼!一塊軟骨頭!“
盧淑娟的哭聲止住了,仰起那像雨後梨花一樣的臉龐直望着王一民。
王一民激動地說下去:“你以為我是聽見哈爾濱的太上皇玉旨家族要來求婚,就害怕了,就在你的一片真情面前吞吞吐吐,畏畏縮縮,卻步不前了?淑娟,你錯了!你沒有冷靜地想一想:第一,如果我懼怕玉旨家,就不會說出我已知道他們的打算,那結果不正會像現在這樣,被你認為是可憎的懦夫嗎?第二,我必須向你說明,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這個玉旨一郎本人是一個難得的正派青年學者,是一個同情中國人民的人,甚至是可以幫助中國人民和日本侵略者進行戰鬥的人!”
盧淑娟那被淚水模糊的眼睛又睜大起來,她驚訝地說道:“能是這樣嗎?你,你前幾天還說他是一個難解的謎……”
“這謎已經解開了。
今天上午他向我講了玉旨家族的曆史,講了他和他叔叔玉旨雄一的複雜關系,使我對他有了全面的了解。
在這同時,他也講了他要娶一個中國姑娘的願望,并且講了他對你——請原諒我不得不使用一個不大合适的現成詞句——一見鐘情的強烈感情,他講得那麼真實,可信,他簡直像仰望一位天仙一樣地看待你。
使我聽了,十分感動。
”
盧淑娟忽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急切地說:“那你,你是怎麼表示的?”
“淑娟,别急,你還是坐下聽我說。
”王一民等淑娟又坐下才接着說道,“我感到這問題很嚴重,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