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有空,我今天一天都有空,到啥地方去都可以。
”
“那麼!……”愛埃令三個字已經說到嘴上,她有意讓這三個字停在舌尖上不說,兩隻眼睛水汪汪地瞟着徐義德。
他會意地接下去說:
“還是愛埃令?”
“好。
”
他的右手搭到她肩上,她順勢靠在他的懷裡,吻着他的頸子,故意小聲地問:
“現在還覺得冷嗎?”
他緊緊地擁抱着她,發出有點顫抖的愉快的聲音說:
“溫暖極哪!溫暖極哪!”
房間的熱度更高,好像一碰就會燃燒起來似的。
靜悄悄中,忽然聽到門外有橐橐的皮鞋聲。
“誰?”徐義德大吃了一驚,他自然而然地松了手,兩隻發愣的眼睛對着客房的半掩着的門。
門外沒有人應。
“管他是誰哩,我們談我們的。
”
她把徐義德按在紫色的絲絨沙發裡坐下。
……
馮永祥今天上午應馬慕韓之約到星二聚餐會來。
馬慕韓因為上海棉紡公會要改選,其中有些代表要更換,同時目前公私關系勞資關系中存在一些問題需要解決,挑今天上午清靜些,約幾個核心分子談談,先交換交換意見。
除了馮永祥以外,有潘信誠、柳惠光,還有光華機器廠經理宋其文老先生。
馮永祥一早就到了,他走進客廳,見馬慕韓還沒有來,隻有柳惠光一個人坐在角落的沙發裡,低着頭,好像在打瞌睡。
他沒有理他,上樓解手去。
他路過樓上的客房,忽然聽見徐義德和江菊霞在談情說愛,打得火熱,最後聽到徐義德說“溫暖極哪,溫暖極哪”。
他很奇怪為啥剛才進門沒有看見徐義德的汽車停在門口,難道是他走來的嗎?他不知道徐義德的門檻比馮永祥精,到了這裡,徐義德就打發車子停到複興公園門口去了。
他本想闖進去,抓住徐義德的小辮子,但是菊霞并不姓馮,既不是他的姊妹,又不是他的情人,而且他知道江菊霞是說的出做的到的潑辣的人,萬一給自己一個難堪,不是自找苦吃,碰一鼻子灰還沒有地方去洗哩。
他已經知道他們兩人在這裡,不必進去,也抓住了徐義德的小辮子了。
他最後決定裝做不知道,徑自下樓去,不料皮鞋聲叫徐義德和江菊霞聽見了。
潘信誠他們見馮永祥走進客廳,都站了起來。
馬慕韓握着他的手說:
“今天你可遲到了,阿永。
”
“誰說的?誰說的?”他否認道,“我早就來了。
你這位主人才是遲到哩,我來的辰光,隻有惠光兄一個人坐在那隻沙發裡。
”
他指牆角落那兒。
“你到啥地方去哪?”
“到……”馮永祥差點要把樓上的秘密講出來,他一想因為是秘密,而且隻有他一個人曉得,才有要挾徐義德的力量,如果過早講出來,倒沒有作用了。
他改口道,“我解手去了。
”
“這麼久?”潘宏福問。
馮永祥信口胡謅了一句:“我肚子不好。
”
“肚子不好和小便有啥關系?”柳惠光頂了他一句,說,“阿永,别忘了我是利華藥房的經理,對于醫道,我還懂點皮毛。
”
“小便帶大便,一道解決的,”馮永祥見他揭穿自己的謊言,連忙信口扯開去,說,“你太客氣了,你是我們工商界有名的大夫,一瓶子裝不滿,半瓶子醋,同我差不多。
嗨嗨。
”
馮永祥幾句話把柳惠光的臉說得通紅。
他指着馮永祥說:
“你……”
“我哪能?”馮永祥問。
“阿永這孩子真會巧辯,”宋其文對潘信誠低低地說,“這張嘴一天比一天俏皮了。
”
“是呀,”潘信誠觑起老花了的眼睛笑眯眯地小聲說,“現在年輕人進步的快,見啥學啥。
”
“我們這一輩子的人,已經落伍了。
”宋其文深深歎了一口氣,也小聲地說,“五金業當中有位葉乃傳,也是年青有為,天大的辦法他都會想,真是有本領。
”
“青年真了不起。
”潘信誠随便答了一句。
馬慕韓見馮永祥和柳惠光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有點劍拔弩張的形勢,他旋即把話題拉過來,說:
“别瞎扯了,阿永,我們談點正經的。
”
他的意見立刻得到宋其文的支持:“好。
”
“棉紡公會要改選了,舊委員當中有一名是反革命分子,已經槍斃了;有一位病死了;有四位轉業到外地去了。
我們有二位委員要補進去,另外還得考慮有些委員要更換。
這兩天棉紡公會就要讨論,所以今天先找少數人交換交換意見,好提出去協商。
”
潘宏福立刻想起爸爸昨天在家裡和他商量哪些人可以補進去,原來是為了今天早上的協商。
他自己也不是委員,因為通達廠有爸爸代表了,希望這一次能夠補進。
他想:隻要爸爸一提,就十拿九穩。
潘信誠的腦筋裡閃現出一個個棉紡界的活動分子,覺得不少人可以當委員,但他沒有馬上提出來。
潘信誠想先領領行情,問道:
“這次改選,統戰部和工商聯方面提出啥條件沒有?就是說,有個啥原則和标準嗎?”
“那要問阿永,他同黨政方面的人接觸的最多,就是我們認識一些黨政方面的首長,有的還是阿永介紹的哩。
”馬慕韓說,“阿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