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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永遠把自己保持在一切是非的漩渦之外,他不幹預任何事體,他不得罪任何一個人,就連三歲娃娃,他也不去碰他一下。

    他今天來拜壽的目的不過是一種職業上的應酬,找機會坐在徐總經理附近,好讓他知道勇某人到了。

    徐義德曉得他是一個怕惹是生非的人,和江菊霞談話無須避開他,有了他坐在旁邊反而可以起一種掩護的作用。

    三個人沉默地坐在那兒,誰也不吭氣。

    朱延年和馬慕韓談的很起勁,嗓門又高,顯得他們這兒三個更加冷靜得可怕。

    朱瑞芳眼睛對着勇複基,有意不看江菊霞,暗中卻又不時睨視她一眼。

    她把江菊霞冷落在一邊,打破沉默,對勇複基說: “近來廠裡很忙嗎?” 勇複基恭恭敬敬地欠着身子說: “是的,很忙,很忙。

    ” “你們的生活好嗎?” “很好,”勇複基兩隻手交叉地放在膝上,有點拘謹地說,“現在生活很好,很好。

    ” 勇複基這樣小心翼翼地簡單答複問題,使朱瑞芳很難談下去。

    江菊霞聽到這些公式的寒暄也感到膩味。

    東客廳左邊的書房裡忽然爆裂開一陣喝彩的掌聲,吸引了客廳裡客人的注意。

    一會兒,這掌聲消逝了,大家又安靜地談論自己的題目。

    這掌聲救了江菊霞。

    她自言自語地說:“啥事體呀?這樣高興!”她很自然地站了起來,眼睛盯着書房的門,沒有和朱瑞芳勇複基他們打招呼,悄悄地走去。

     朱瑞芳指着她的背影問勇複基: “他們剛才談啥?” “我不曉得。

    ” “給我講,沒有關系,你坐在這裡,哪能不曉得他們談啥哩。

    ” “談啥?我聽到一些……” 朱瑞芳聚精會神地在聽勇複基談。

    她希望在他嘴裡能夠發現一些秘密。

    勇複基說: “他們談改選委員會的問題……” 朱瑞芳聽他說這個,大為失望,淡淡地說: “這個我曉得,我在後面聽見的。

    ” “啊!”勇複基吃了一驚,暗自想她在哪個後面聽見的呢?講話得小心一點,别弄出岔子來。

    這不是一般的是非,這是徐總經理家裡的事體,别沾邊,有啥差池,那是會直接影響到自己的職業的。

    他警告自己要小心,要留神。

     “這以前他們談啥?” “這個,”他擡起頭來,仿佛在仔細回想,半晌,說,“我不曉得。

    ” “你坐在這裡,哪能不曉得呢?” “是呀,坐在這裡,哪能不曉得呢?”他反問自己。

    他想,對朱瑞芳不可得罪,她就是徐守仁的母親,而徐守仁是徐總經理的愛子啊。

     “你一定曉得,說吧。

    ” “我聽是聽到一些,就是聽不清楚,好像老是在講棉紡公會棉紡公會……” “他們兩人在談自己的事體沒有?”朱瑞芳點他一句。

    “沒有,”他說出口,又怕徐總經理将來親自說出什麼來,那不是得罪了朱瑞芳,說勇複基不好嗎?他改口道,“我沒有聽見,他們兩人談話的聲音很低,我坐在這裡聽不清楚……” “聲音很低,”這個情況吸引了朱瑞芳的注意,啥事體不可告人?要低聲談呢?她滿懷興趣地追問: “你聽到他們低聲談些啥?再低,你總會聽到一句兩句的。

    ” “這個,”勇複基的眼睛裡露出了驚惶的神色,想了想,說,“這個,我真沒聽見。

    ” “一點也沒聽到?”朱瑞芳不信任地問。

     “真的一點也沒聽到。

    ”勇複基堅持不卷進是非的漩渦裡去。

    他把剛才聽到徐總經理約江菊霞上餘山去玩的話隐瞞起來,一點也不敢洩露。

     “你這人,……”朱瑞芳忍耐不住,有些生氣了。

    她心裡說:你這個怕事鬼,三槍打不出一個悶屁來。

     朱瑞芳沒有再問,勇複基也沒有再說,隻是沉默地坐着。

     兩人又陷入一種尴尬的局面裡。

     朱延年手裡拿着一本福佑藥房總結書和計劃書。

    這是他在最近一個禮拜之内趕制出來的精心傑作。

    他早就風聞徐總經理要給三太太林宛芝做三十大壽,工商界有名人物必然前來捧場,這是他發展福佑藥房業務的絕妙機會。

    他在工商界的曆史淺,地位低,人頭不熟,許多工商界一、二流人物不知道朱延年其人。

    參加了星二聚餐會以後,認識了一些人,也不過泛泛之交,談不上往來,更提不到友誼。

    即使工商界朋友對新藥業有興趣,誰願意投資福佑藥房?誰又對朱延年信任呢?他整整思索了兩天兩夜,幾乎茶飯都要忘記了進,他要抓住這難得的好機會。

    恰巧快過年了,他寫個年終總結,附上今後發展業務的計劃,這樣拿出來一方面顯得自然,有憑有據;另一方面也可以給福佑藥房吹噓一番,好取得工商界朋友的信任,投資的事就有苗頭了。

    他邀請了嚴大律師,把童進和夏世富找來,加班加點,開了三個晚上的夜車,最後由嚴大律師殺青,連夜用打字機在薄薄的打字紙上打出。

    封面和封底是重磅的米色道林紙,邊上打了兩個眼,用一根大紅絲帶拴起,在封面這邊打了一個蝴蝶結子。

    他到徐公館來拜壽,本來隻帶了三本,一想,假使有許多人對福佑藥房有興趣,都要求投資,想先看看計劃書,不給他一本哪能行呢?他自己點頭說,應該多帶幾本,縱然不能全部用完,也是有備無患,免得臨時要沒有。

    他于是又帶了三本,把兩個口袋裝得滿滿的。

     他走進徐公館,拜了壽,就四處尋找工商界的人。

    發現他們都在東客廳和書房裡,他就走過去,站在那裡随便搭讪着,給大家招呼。

    有些人他并不認識,或者隻不過一面之緣,他也親熱地招呼,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

    人家應付他一下,都談别的去了,有的則走進書房,把他撇在東客廳裡。

    恰巧馬慕韓來了,他和柳惠光招呼他坐下,那邊走過來韓雲程,他是滬江紗廠的工程師,老闆娘過生日,他算得上半個主人。

    徐總經理昨天就對滬江系統的人說過了,要他們幫助他招呼招呼客人。

     寒暄了一陣之後,朱延年就從西裝口袋裡掏出福佑藥房的總結書和計劃書,拿在手裡,笑眯眯地望着馬慕韓說: “提起小号來,承大家幫忙,客戶擡舉,總算不錯。

    統計往來客戶已遍及全國,東北到遼西,西北到天水、蘭州、迪化,西南到昆明,東南到福建,……都有客戶往來。

    全國各地和本号建立聯系關系的有三千八百五十二戶,經常有聯系的也有一千九百四十二戶。

    在戶數方面說,私營戶比重比較大;在營業額方面說,國營戶占的比重大。

    拿今年六月份的營業額來說,就達到三十六個多億,目前還在發展,今年八月,為了照顧到廣大人民對X光器械的需要,我們福佑又特别設立了X光器械部,聘請中外X光器械專家主持這方面的事。

    同時,為了面向生産,扶植小型廠商,以便為今後轉向工業生産打下基礎,小号今年九月和大利藥廠簽訂了合同,投資了約占大利藥廠資金總額的三分之二,使得大利藥廠繼續維持并擴大生産,好共同為人民醫藥事業服務。

    ” 馬慕韓見朱延年滔滔不絕地說下去,他聽出了神,恭維朱延年道: “福佑藥房的生意确是做得不錯,客戶遍及全國,可真不容易,現在又從商業注意到工業,朱先生的眼光遠大。

    ” 柳惠光聽朱延年叙說福佑藥房發達的情況,心中未免有點醋意,以嫉妒的眼光看着朱延年說下去。

     “慕韓兄過于誇獎了,”朱延年表面顯得頗為謙虛,下面接着說的卻又表示出對他的贊美辭受之無愧了,“不過哩,這也是幾年來磨煉出來的,現在做生意眼光不能不放遠一點。

    ” “你們生意為啥做得這樣發達呢?”馬慕韓關心地問。

     “是呀。

    ”韓工程師說,“聽說福佑藥房原來并不怎麼大啊。

    ”他想起梅佐賢說過福佑藥房開門,全靠徐總經理支持: 借了三百萬的現款,又擔保在銀行裡開了透支戶頭。

     “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問題,講起來也很簡單,小号創辦以來,就以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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