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同志,不要太緊張,我們随便談談。
”
“方宇同志,”方宇想起自己過去的罪行,聽到“同志”兩個字感到有點慚愧。
一個貪污分子值得楊部長稱做“同志”嗎?
他擡起頭來,口吃地說:
“楊部長,我,我……”
“你怎麼樣?方宇同志。
”
“我,我不配稱做同志,你待我太客氣了。
”
“這沒有啥。
”楊部長望着他的面孔說,“你不要老是想着你是留用人員。
你要曉得,你是國家政權機關的幹部,你是國家的工作人員,為人民服務的人。
你不要以為自己是雇員,站在政府機關以外,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就錯了。
”
“不要站在政府機關以外,是國家政權機關的幹部。
”方宇仔細回味着楊部長的話。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不單是一個按月拿一百一十個單位的雇員,而且是政權機關中的一個幹部,一個為人民服務的人,不是一個為一百一十個單位服務的人。
每月發給他一百一十個單位隻是他為人民服務的報酬。
他的工作,要對政府負責,要對人民負責。
他想起那一次透露給梅廠長關于七月一日加稅的消息,給國家給人民帶來多少損失啊。
他不敢繼續往下想。
他的手抓着面前的那杯茶,可是不喝。
他說:
“楊部長,你說的對,我是有些雇員思想。
我對一些問題看法常常很糊塗。
”
“看法糊塗,思想錯誤,都不要緊。
要緊的是要分析思想錯誤的根源,找出正确的看法,糾正錯誤。
我們做工作不可能完全不犯錯誤,隻是有的人犯的錯誤多一點,有的人犯的錯誤少一點;有的人犯了錯誤,發現錯誤,改正錯誤,努力避免再犯錯誤;有的人犯了錯誤,自己不承認是錯誤,或者是别人指出了他的錯誤,他企圖掩飾錯誤,甚至保護錯誤,寄托在僥幸上,不想改正錯誤,一錯再錯,就鑄成大錯了。
對後一種人,我們要幫助他,這是我們的一種責任。
當然,他自己也要檢查自己。
”
楊部長銳利的眼光停留在方宇的臉上。
方宇的面孔感到熱辣辣的。
他慢慢把臉偏過去,發覺坐在楊部長背後的葉月芳的兩隻大眼睛正對着自己。
他努力保持着冷靜,很自然地把頭又低了下來。
“對後一種人,我們要幫助他,這是我們的一種責任。
當然,他自己也要檢查自己。
”楊部長這幾句話在他的耳朵裡轟鳴着,沖擊着,好像洶湧澎湃的海浪,以一種不可抵抗的力量,拍擊着海邊的懸崖。
他感到楊部長這些話是針對着自己講的,卻不提自己的名字,态度又那麼和藹親切。
他聽了心裡很舒服,又很難受。
楊部長見他不言語,十分關懷地問他:
“你覺得哪能?”
“你說的對,楊部長。
”
楊部長接下去說:
“譬如這次三反運動,從第一階段中充分證明:資産階級向我們進攻,如同水銀瀉地一般,無孔不入。
在資産階級的猖狂進攻下,國家的财産遭受了嚴重的損失。
有許多幹部被腐蝕了,犯了錯誤。
上海解放以後,資産階級不惜用一切手段來勾引我們的幹部,來毒害我們的幹部。
一部分立場不堅定的幹部,特别是受舊社會影響比較深的幹部,中了資産階級的糖衣炮彈。
有些幹部中了糖衣炮彈自己還不清楚,他們不知不覺地變成了資産階級盜竊國家财産的代理人。
資産階級有的還直接派遣代理人鑽到我們政府機關、國營企業内部來,利用職權的便利,大量地盜竊國家的财富。
”
“那太可怕了。
……”方宇說了一句,又不說了。
“如果我們不把資産階級的猖狂進攻堅決予以反擊,取得勝利,那我們就會有極大的危險。
所以毛主席指示我們要大張旗鼓地開始三反運動!”
“是呀,一定要反擊,要痛痛地反擊。
”
“你的意見很對,要痛痛地反擊。
”楊部長鼓勵他,說,“反擊,每一個中了糖衣炮彈的人都要參加反擊。
有了他們參加,反擊起來更有力量。
因為他們中了資産階級的糖衣炮彈,受了資産階級的勾引,受了資産階級的毒害,用他們親身遭受的腐蝕,暴露出資産階級的罪行,引起人們的公憤和警惕,打退資産階級的進攻,同時也是挽救了自己。
”
“挽救自己?”方宇脫口而出,發覺自己露了馬腳,立刻又收回來,說,“是呀,同時也挽救了自己。
”
“有些人犯了錯誤不敢講出來,他的腳陷在錯誤的泥沼裡越陷越深。
”
“啊?有這樣的人?”方宇故作不知地問。
“有,而且不少。
”楊部長說。
“為啥不敢講呢?真奇怪。
”方宇說。
“不奇怪。
”楊部長解釋道,“因為有顧慮,怕說出來的後果,其實,不說出來,那後果才是不堪設想哩。
我們從來對于承認錯誤、決心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