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說:
“各位可以研究研究。
”
潘宏福坐在潘信誠旁邊,生怕爸爸聽不清楚,他歪過頭去,低聲對爸爸說:
“看樣子他們都不同意結束,是不是要重新考慮考慮?”
“現在結束都嫌晚了。
”潘信誠碰了碰他兒子的胳臂,小聲地說,“少說話。
”
潘宏福不聲不響地閉上了嘴。
馬慕韓聽聽大家的口風不對,沒有人提出要結束。
這個星二聚餐會是他和史步雲、馮永祥幾個人發起的,别的人不過是一般的會員,唯有他們這幾個人是核心分子,承擔的責任和别人不同,政府如果追查起來,首當其沖的就是他們這幾個人,特别是他,政府首長都知道他是工商界的進步分子,黨與政府也注意培養他,他哪能還和大家一道搞星二聚餐會呢?潘宏福昨天告訴他不如自動停止活動,希望星二聚餐會能找大家來商量一個辦法。
馬慕韓懂得潘宏福是他爸爸授意來的。
顯然潘信誠是主張結束的。
因為事情很緊急,昨天晚上他就約了馮永祥、江菊霞一同到史步雲家裡商量這件事,經過再三考慮,認為目前風頭不對,還是結束的好,過一陣子,看看再說。
今天史步雲身體不舒服,要馬慕韓和大家研究研究。
他原來估計大家一定贊成結束的,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朱延年公然不贊成,簡直是不識大體。
馬慕韓幾次望着馮永祥,希望他發言。
他兀自一杯又一杯灌老酒,不了解他葫蘆裡賣的啥藥。
馮永祥昨天夜裡回去,躺在床上,半宿合不上眼,在動腦筋:星二聚餐會就這樣結束了嗎?他向政府首長和中共市委統戰部反映一些情況,主要是靠星二聚餐會聽來的,而他談一些政府首長的指示,大部分是在星二聚餐會上透露的。
星二聚餐會雖說沒有市工商聯人多影響大,但是工商界巨頭們大半在這裡,并且沒有一個政府方面的人,講話不受約束,商議起來方便,起的影響也不小。
從心裡說,他是不主張結束的。
但是巨頭們要結束,度察當前的形勢,結束比不結束好。
他雖想堅持,如果巨頭們不參加,那星二聚餐會就沒有啥意思了。
他昨天贊成馬慕韓結束,就是由于這個原因。
今天聽聽大家的口吻,特别是金懋廉也不主張結束,這就值得考慮了。
金懋廉是金融界消息靈通人士,對政府的行情摸的也熟,辦事老練而又持重。
他希望辦下去,看樣子,星二聚餐會的命運還有挽回的餘地。
他明知道馬慕韓的眼光是要他發言,他故做不知,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夾了一塊鹽水雞放在嘴裡,細細咀嚼。
馬慕韓怕大家意見一面倒,再說服就吃力了。
馮永祥既然避開他的視線,其中諒必有苦衷,沒有辦法,他隻好親自出馬了:
“有這麼一個聚餐會,大家經常見見面,學習學習政策,研究研究理論,當然對大家都有幫助。
偏偏不巧,冒出一個重慶星四聚餐會,把聚餐會的名聲搞臭了。
我們這個聚餐會雖說和星四聚餐會不同,可是誰也不能保證個别會員沒毛病,有的會員的毛病可能還很大。
當然,我們聯合起來向國營經濟猖狂進攻是沒有的。
大家考慮考慮,是不是把它結束了,免得引起别人的懷疑。
”
朱延年正夾了一塊廣東叉燒往嘴裡送,聽了馬慕韓這一番話,他的臉頓時紅得像箸子上的那塊肉。
他以為馬慕韓講的那個“個别會員”就是指的他。
難道馬慕韓深知福佑藥房的内幕嗎?是誰向他報告的呢?怪不得在林宛芝三十大壽那天,一再不肯認福佑的股子哩!他把那塊肉往面前的綠瓷碟子裡一放,歪過頭去,對第一桌上的人說:
“慕韓兄的擔心,我看,是多餘的。
我們星二聚餐會的人都是很正派的,一向奉公守法,根本沒有人向國營經濟猖狂進攻。
要是有的話,早叫政府發覺了。
”
餐廳裡的電燈光本來就夠強烈,給雪白的屋頂一襯,更加明亮,照得朱延年額角上暴露出來的青筋都看的清清楚楚。
馬慕韓見他那一股緊張勁,心裡不禁好笑,原來在徐義德書房裡自鳴得意的幹部思想改造所的所長,無意之中給他戳痛了瘡疤。
馬慕韓并不因為他的撇清,而改變自己的說法:
“話不能說絕,十個指頭伸出來有長短,在很多人當中,難免有個把人出毛病,……”
朱延年站在那裡追問:
“你說是誰?”
馬慕韓沒有正面回答他,隻是說:
“沒有人有毛病,政府為啥要‘五反’呢?”
朱延年把嘴一撇:
“誰曉得政府想的啥主意?……”
潘信誠見朱延年不識相,和馬慕韓一來一往,把别人放在一邊,耽誤了今天要結束星二聚餐會的大事。
他嗫嚅地想說,考慮到現在正是五反運動緊張關口,不要得罪了他,說不定将來咬自己一口,跟朱延年這種人犯不着去争執,自然會有人出來打頭陣的。
他于是厭惡地白了他一眼,摸摸自己發皺的臉皮,這一摸,好像把心裡的氣也給摸得沒有了。
徐義德看馬慕韓臉色不對,他們兩人擡杠,徐義德感到自己也有一份責任。
朱延年是徐義德介紹進星二聚餐會的呀。
果然不出潘信誠所料,徐義德打斷朱延年的話:
“延年,那些事誰也說不清,還是談我們星二聚餐會吧。
你聽聽大家的意見。
”
朱延年聽出姊夫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但他覺得結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