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快不爽快,簡單一句話,你應該遵守軍管會的規定。
違反規定,人民政府會依法處理的。
請你好好考慮。
”
徐義德料到嚴志發會有這一手,這幾句話打中他的要害。
他連忙解釋道:
“這方面還要請各位幫幫敝人的忙,我絕對不是違反軍管會的規定,敝人對于人民政府的政策法令從來是完全遵守的。
這一次實在是太困難了,我自己要是有一點點的辦法,我早就想了,絕不會麻煩諸位費這許多的時間,實在過意不去。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把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歎了一口氣,說,“要麼,把這爿廠押給人民銀行,拿些現款來救急。
”
郭彩娣臉上露出了笑容,她高興交涉勝利了,停夥停工問題可以解決了。
她問:
“真的嗎?”
“當着諸位的面還能說假話嗎?請諸位幫幫忙,隻要人民銀行答應,我一定簽字。
”
“這是你自己的事。
”嚴志發怕徐義德将來反咬一口,說工人逼他押廠,便往徐義德身上一推,“我們設法幫你的忙。
”
“當然是我自己的事。
”徐義德見嚴志發和郭彩娣都沒有反對的意思,内心忍不住地高興。
這一來不但真的解決了停夥停工的問題,而且可以得到一大筆現款,不管五反運動怎麼厲害,他也不必擔心自己的廠了。
工會方面不幫忙,人民銀行肯押款嗎?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但有了這個主意,至少可以把他們搪塞過去。
嚴志發既然不肯幫忙,隻有自己動手了。
他對梅佐賢說,“你快和銀行聯系一下……”
“好的,我馬上就去……”
梅佐賢邁步要出去,走到門口那兒,給餘靜叫住了:
“等一等。
”
梅佐賢退回來,坐在椅子上,不安地瞅着餘靜,不知道她要說啥。
他見她的眼光一個勁盯着徐義德,料想事情沒有想的那麼順利,鐵算盤今天也遇到了對手。
辦公室裡靜悄悄的,不時傳來門外會計找算盤的清脆的聲音。
餘靜冷冷地問道:
“你真的準備押廠嗎?”
“當然不是講笑話。
”
“‘五反’工作隊進了廠,你就要把廠押給人民銀行,這是啥意思?”
餘靜幾句話說得徐義德的面孔忍不住绯紅了。
他認真看了她一眼,旋即又很自然地避開,顯出無可奈何的神情,說:
“一個辦廠的人當然不願意把廠押出去,眼看着沒有錢買菜,也沒有錢進花衣,不得已想出這個下策,解決目前的困難。
”
“你看,人民銀行肯嗎?”
“這個,很難說。
工會方面幫忙說兩句,也許可以……”“大家都把廠押給人民銀行,‘五反’可以不必進行了。
”
“像滬江這樣困難的廠不多……”徐義德感到現在和餘靜講話比過去吃力,得好好想想,一邊留神她的臉色。
“所有困難的廠都把包袱甩給人民銀行?”
這一句突兀有力的話把徐義德問住了。
他臉上漾開了笑紋,竭力保持着鎮靜:
“不是這個意思。
”
“是啥意思?”餘靜逼緊一步。
“這是不得已的權宜之計,度過了目前的難關,讓我喘口氣,我還是要想辦法贖回來的。
”
“人民銀行不要呢?”
徐義德一時答不上來。
他的眼光轉到梅佐賢身上。
梅佐賢會意地說:“事在人為,人民銀行不要,私營行莊也可以活動活動,……”
“哪個私營行莊?”
梅佐賢信口答道:
“金懋廉的信通銀行和我們有往來……”
梅佐賢發現徐總經理瞪了他一眼,他發覺提出信通銀行來不好,就沒說下去。
“信通銀行也不要,”餘靜對徐義德說,“那麼,今天停夥?
明天停工?”
徐義德兀自吃了一驚,想不到餘靜話題一轉,又把問題擺在他的面前,叫他躲閃不開。
大家的眼光都對着他。
他毫不在乎,慢慢地說:
“當然不能停夥停工。
”
郭彩娣心裡想:幸虧有餘靜在旁邊,差點又要上徐義德的當了。
她一直在觀察徐義德的表情,見他那個不慌不忙的樣子,恨不得罵他兩句。
她憋不住,心直口快地說:
“說話少繞彎子,快發菜錢!”
“剛才敝人已經說了,别的事好辦,就是沒有現錢。
”
“停夥你負責!”
“我當然要負責。
”徐義德對郭彩娣點點頭,說,“我這爿廠能辦到今天,全靠黨和工會的領導。
現在廠有困難,我想餘靜同志一定會幫忙的。
好在楊部長也在廠裡,隻要黨和工會肯想辦法,一定可以度過難關的。
”
“你呢?”餘靜的眼光對着徐義德,冷靜地質問他,“你這個總經理就不管嗎?”
“我實在無能為力!”
“你無能為力?”郭彩娣氣得霍地站了起來,沖着徐義德,指着他的鼻子說,“問題不解決,你今天别想跨出滬江的大門!”
“我正想睡在廠裡,和工人同志們一道度過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