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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砰”的那一聲是徐守仁的飛刀打在客廳外邊牆壁的木靶子上。

     徐守仁原來就喜歡看美國電影,在香港看了更多的美國電影。

    回到上海來電影院雖然不放映美國電影了,可是《大俠翻山虎》和《原子飛金剛》這些美國片子在他的腦海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他連夜裡做夢都希望自己成為美國電影中的“英雄”人物,特别使他醉心的是《原子飛金剛》影片裡的那個會飛的強盜,獨來獨往,刀槍不入。

    那個會飛的強盜搶了一架能使黑煤變成黃金的機器,發了橫财,……這樣一個了不起的“英雄”,徐守仁是多麼羨慕啊。

    假使自己就是那個會飛的強盜,有那麼一架會變黃金的神奇的機器,那該多美呀!東西南北,海闊天空,自己要飛到啥地方就飛到啥地方,自己要多少黃金就有多少黃金,自己要吃啥就吃啥,自己要穿啥就穿啥,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簡直是太理想了啊。

     徐義德托人設法把他介紹進了私立文彙中學高中二年級。

    可是他哪有心思念書,一心就想當會飛的強盜。

    他飛不起來,不能馬上成為心目中崇拜的那位了不起的“英雄”,他就從“英雄”的儀表學起。

    皮茄克有了,寬邊的草帽買了,紅紅綠綠的大格子的花襯衫穿上了,尖頭的黑漆皮的皮鞋也穿在腳上了,就是沒有小褲腳管的西裝褲子。

    他向媽媽提出了這個要求。

     朱瑞芳隻有這個唯一的寶貝兒子,平時愛的像自己心頭上的一塊肉,放在肩上怕老鷹叼了去,含在嘴裡怕化了,不知道把他安放在啥地方好。

    徐義德要他到香港去上學,準備到英國去留學,她老是不放心,恨不得一天給他去一封信。

    他不來信,就整天惦記着,偶爾來一封半通不通的信,朱瑞芳不知道要看多少遍,以至于都背了出來,晚上臨睡以前還得拿出來看一下才能安心閉上眼睛睡覺。

    徐義德讓他回到上海來念書,有一半就是朱瑞芳促成的。

    徐守仁一回來,不但母子可以天天見面,而且使母親感到自己在徐公館的地位任何人都不能比。

    林宛芝當然不必提,就是大太太也得讓她三分。

    如果她的意見行不通,慫恿徐守仁一說,誰都沒有意見。

    徐義德也要聽徐守仁的。

    徐守仁有啥要求,朱瑞芳總是百依百順的。

    倘若不答應,他隻要把臉一沉,母親就心軟了,連忙照辦。

    徐守仁是徐公館裡的天之驕子。

    他向母親要條小褲腳管的西裝褲子,那算得啥。

    母親想褲子總是要穿的,反正有的是錢,多做兩條不是更好嗎? 徐守仁的外表差不多有點像美國電影裡的“英雄”了,可是還不能像那位了不起的“英雄”飛起來。

    他在香港也沒有把“飛”的本領學會。

    他回上海不久,在隔壁弄堂裡認識了“阿飛”流氓樓文龍。

     樓文龍比徐守仁的年紀大一些,看上去有二十六七歲光景。

    樓文龍在上海解放以前,拜了當地的一個叫做“獨眼龍”流氓做老頭子,在這一帶很有勢力。

    他是一條“黃牛”。

    解放前做火車票和銀元的買賣,解放以後銀元不能流通,火車票也不能買賣,就做戲票“黃牛”。

    戲票“黃牛”也不容易做,公安局注意了,抓緊了,洗手不幹,當上了“阿飛”。

    他早就注意上徐守仁。

    徐守仁外表、舉止竭力摹仿美國電影中的“英雄”,更引起他的注意。

    最初,他要徐守仁請吃糖,徐守仁不肯。

    他馬上伸出一個拳頭威逼徐守仁: “你肯不肯?” 徐守仁沒有辦法,隻好答應了,心中暗暗佩服他是“英雄”,是“好漢”。

    他也請徐守仁吃糖,帶徐守仁出去白相,特别是到南京路五層樓那些地方去,簡直是把徐守仁迷住了。

    一走進五層樓,樓文龍更是神氣活現,男阿飛,女阿飛,男招待,女招待,……這邊和他點頭,那邊跟他招呼。

    他忙不過來,就向四面八方拱拱手,給全體打招呼。

    這天回來很晚,徐守仁興奮得上床很久也睡不着覺。

    從此他就更沒有心思念書了,白相得昏天黑地,到了上課的辰光就請病假,有時勉強上課,腦筋裡想的也是樓文龍教給他的那一套吃喝玩樂的腐化堕落的本事。

     樓文龍知道他是徐公館的“小開”,有的是錢,便向他獻上一條妙計:拿錢出來做生意。

    徐守仁想:做生意賺了錢更可以痛痛快快地白相。

    但是他不敢向父親提,給母親說了。

    朱瑞芳認為他年紀還青,正是讀書的辰光,不忙做生意,等到大學畢業,那時再做生意也來得及。

    滬江紗廠這些企業,将來還是要靠他管,現在更不忙做别的生意。

    做母親的哪裡知道徐守仁的用意。

    徐守仁也不敢坦白說出來,那更沒有希望。

     不能做生意,可是吃喝玩樂沒錢不行。

    不但徐守仁自己要花,就是樓文龍的揮霍也得要徐守仁支付。

    每次向母親要,朱瑞芳總是滿足他的,要的次數多了,要的數目大了,引起她的注意。

    徐守仁又不能說出原委,更不能不和樓文龍出去,就開始賣自己身上的東西,手表呀,鋼筆呀……花光以後,欺騙母親,說這些物事掉了,要再買。

    剛買來,不好馬上又掉了,不賣手表鋼筆,就賣衣服。

     徐守仁自己的物事賣的差不多,在樓文龍的授計下,偷家裡的物事賣。

    有一次,他和樓文龍勾搭着肩膀在馬路上賣衣服,叫文彙中學的老師看見了。

    文彙中學請朱瑞芳去商量這樁事體。

    老師一講徐守仁當時賣的啥顔色啥料子的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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