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招弟看到啥事體不滿意,以為天下人都應該和她一樣的不滿意。
“我也不是你肚裡的蛔蟲,哪能曉得?真奇怪。
”
“昨天你沒有參加總結大會嗎?”
譚招弟雖然開了一個頭,可是湯阿英仍然莫名其妙,反問她:
“昨天我們兩個人不是一道去參加的嗎?”
“那就對了。
”譚招弟的氣還沒有消。
“招弟,有話好好說,”秦媽媽站起來,拉着譚招弟的手說,“阿英和你也不是外人,那麼熟的姊妹,有啥話不能慢慢說?”
“秦媽媽說的對,”巧珠奶奶放下手裡的箸子,也插上來說,“你對阿英有啥意見,講出來,我來給你們評評理。
”
譚招弟見大家上來勸解,氣平了點兒,語調也緩和了些:
“我對阿英沒啥意見……”
她這一講,大家全不明白了,異口同聲地問:
“對啥人有意見呢?”
每一個人都以為譚招弟對自己有意見,又不好明說,隻是把眼光停留在她臉上,注視她的表情,大家不言語。
譚招弟也沒言語,沉默了半晌,譚招弟低聲地說:
“楊部長。
”
湯阿英立刻想起昨天散會的辰光,譚招弟忽然一個人溜走了的情形,詫異地問她:
“你這個人啊,對啥人都有意見,——楊部長啥辰光得罪了你?”
譚招弟回答得很幹脆:“沒有。
”
“你為啥對他有意見?”秦媽媽把譚招弟往床上一拉,說,“你坐下來,給大家說說清楚。
”
譚招弟覺得已經點明了,奇怪大家為啥還不清爽,問:
“你們不曉得?”
秦媽媽說:“曉得了還問你?”
譚招弟昨天聽了楊部長最後的講話,心中非常不滿意,不等他講完就想站起來走出會場,一想前面坐着徐義德和梅佐賢他們,左右擠滿了職工同志們,沒散會一個人先走不大好,按捺下心頭的憤怒,好容易等楊部長講完,便撅着屁股走了。
她回到家裡怎麼也想不通,橫想豎想,都認為楊部長講的不對,躺到床上迷迷糊糊睡去,才沒想。
今天起來,收拾收拾,吃過中飯,便奔來找湯阿英。
她以為湯阿英也不滿意楊部長的講話,一定也在家裡生氣,準備和她痛痛快快地訴說一番。
她沒想到她們在碰杯喝酒,真叫做火上加油,氣上生氣,忍不住流露出不滿的情緒,講話的聲音有點兒顫抖:
“我們早巴望,晚巴望,好容易巴望到楊部長帶着‘五反’檢查隊來了。
我們職工動員起來,打破顧慮,扯破臉皮,給徐義德這些壞家夥鬥,早鬥,晚鬥,把徐義德鬥服帖了,總以為該趕走徐義德,讓我們工人出頭露面了。
啥人曉得不單是不趕走徐義德,還要他戴罪立功,從寬處理,還要提升一級,你說天下有這個理嗎?”
她的面孔朝秦媽媽望着,希望得到一個滿意的肯定答複。
這問題秦媽媽沒有想過,突然給譚招弟一問,倒叫她愣住了,一時回答不上來。
湯阿英認為楊部長不錯,她知道楊部長是區委的統戰部長,代表區增産節約委員會來的。
他講的話一定不錯。
她說:
“楊部長講話一定有道理……”
譚招弟不等她說下去,攔腰打斷,氣沖沖地問:
“啥道理?他要我們扯破臉皮鬥,鬥服帖了,啥戴罪立功呀,啥從寬處理呀,啥提升一級呀,他做好人,我們做壞人,就是這個道理嗎?”
“話也不是這麼說……”這是學海的聲音。
“哪能說?”譚招弟一點不讓步,頓時頂上一句。
“楊部長代表區裡來的,”湯阿英說出自己的意見,“一定不是他個人的意思……”
“管他誰的意思,我就是不同意這樣做。
”譚招弟搖搖頭,說,“楊部長啥都好,就是這點不好。
”
秦媽媽坐在床上想了一陣,反問譚招弟道:
“把徐義德鬥服帖了,不叫他戴罪立功,難道要把他趕走嗎?”
譚招弟心裡說:“那當然哪。
”
“我們黨現在的政策,并不沒收私營企業,這個廠還是徐義德的啊!”
譚招弟聽秦媽媽一說,頭腦忽然清醒過來,覺得把徐義德趕走不符合黨中央的政策呀!可是她嘴上還轉不過彎來,并且想到從寬處理無論如何是不應該的,要重重處罰才能出心頭的那口氣。
她說:
“我想不通!”
巧珠奶奶見譚招弟一進來,弄得大家酒也不喝菜也不吃,桌上的酒菜都快涼了,而她們的談話呢,還沒有盡頭,忍不住插上來說:
“招弟,不管通不通,先來吃點兒吧。
”
“不,我吃過了。
”
“那麼喝一杯……”湯阿英讓譚招弟坐到桌子旁邊來。
巧珠對譚招弟說:“阿姨喝酒,阿姨喝酒。
”
譚招弟半推半就地坐在湯阿英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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