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啥說沒有前途呢?忽然提出要辭職,有别的原因嗎?”
鐘珮文這番話把梅佐賢說得目瞪口呆。
梅佐賢并不是真心要辭資方代理人的職務,而是出于徐義德的授意,給餘靜點顔色看。
餘靜沒有給吓倒,不慌不忙在處理。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借着這個機會,立刻下台階,向餘靜說:
“餘靜同志,過去,有些道理我不懂,今天聽你講了這些道理,給我很大啟發,我還有啥話好說呢?你要我做啥,我就做啥。
”
“不,”餘靜更正說,“你也要聽徐總經理的正确意見辦事。
你是他的代理人啊!”
“是的,應該聽徐總經理的正确意見辦事。
”他放下笑臉說,“不過,我們都要接受黨和工人階級的領導哩。
”
“當然要接受黨和工人階級的領導。
”餘靜點了點頭,轉過來對着韓雲程和郭鵬,抱歉地說:
“對不起,叫你們等了一會。
”
“不要緊,”郭鵬的屁股坐在沙發邊上,兩隻手拘謹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恭敬地注視着餘靜和梅佐賢。
他沒有正式向徐義德提出辭職,也沒有對工會幹部露過口風,就是在試驗室裡工作沒有勁頭。
餘靜考慮到現在找梅佐賢和韓雲程談,不如把他也帶上,道理講講清楚,省得另生枝節。
他起先聽梅佐賢說不想幹了,倒真的吃了一驚,梅佐賢曾經告訴過他,要提拔他當工程師哩。
他走了,這個位子不是要落空了嗎?他提心吊膽地聽着梅佐賢和餘靜對談,不料梅佐賢急轉直下表示了态度,他才放下心。
梅佐賢既然不走,韓雲程又決心辭職,他暗自喜歡,看來工程師這個職位十拿九穩了。
隻要韓雲程一離開廠,大概他的新職務就要發表了。
今天餘靜把他找來和韓雲程一道談,如果韓雲程态度不變,說不定現在就有好消息哩。
他滿面春風地說,“你談的這些話,對我也有好處。
”
鐘珮文對郭鵬說,又像是對餘靜彙報他找韓雲程的情形:
“你有啥意見也可以談談。
韓工程師在試驗室裡寫試驗記錄,給我拉了來,把問題談談清爽,好努力工作。
”
韓雲程坐在沙發上,邊聽邊想。
他有一肚子理由,希望餘靜同意他辭職,但聽到餘靜那番話,自己認為理由不充分了。
他在尋找别的理由。
辦公室悄悄的,沒有誰吭聲。
梅佐賢現在輕松了,他要講的話都講了,要達到的目的達到了。
他轉過來勸韓雲程:
“有啥想不開的事體,說出來吧,餘靜同志會幫助解決的。
”
韓雲程想說,但又不願當着梅佐賢的面說。
他的嘴唇動了動,又緊緊閉上了。
“别扭扭捏捏的,”鐘珮文對着韓雲程說,“有啥閑話,說好了,悶在肚子裡,會爛腸子的。
”
韓雲程沒理會鐘珮文幽默的語調,猶豫了一下,慢慢地說:
“我和梅廠長不同,我已經歸了隊啊!”
“這倒是的。
”郭鵬附和着說。
“這個沒人否認。
”鐘珮文笑着說。
“我和徐義德劃清界限,站穩了立場,哪能再和他共事呢?
我也不是不肯團結他,現在沒法再團結他了。
”
“非破裂不可嗎?”
韓雲程給鐘珮文這麼一問,連忙辯解:
“也不是這個意思。
”
“那麼就團結。
”
“沒有這麼簡單。
”
“有多複雜呢?”
“很難講。
”
韓雲程感到鐘珮文的話簡短有力,好像很有道理,仔細想想,又覺得道理不多,不能說服他,可是又駁不倒鐘珮文。
正如他過去在學校裡見到别人算的幾何題目,答案是對的,演算的公式仿佛不那麼準确,不能叫他信服。
他就把面孔對着餘靜,想聽聽她的意見。
“你認為團結徐總經理有啥困難?”
韓雲程感到餘靜和鐘珮文究竟不同,在細心聽她的意見,可能把她說動。
他說:
“困難,有啊。
就說劃清界限吧,既然說出口的話,就要做得徹底。
我不能嘴上說的一套,做的又是一套。
工作下去,就得和他往來,便模糊了界限。
”
“韓工程師這種認真的精神,大家一向佩服。
”郭鵬說。
“還有呢?”餘靜問。
“别的沒啥。
”韓雲程的眼睛轉到郭鵬身上,認為他幫忙講兩句很有力量。
郭鵬體會他處境困難,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