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區有往來,冒着生命的危險和解放區做生意,送藥品和醫療器械,有一次國民黨反動派差一點把我抓了去……”
“我不是問你這個。
你和解放區的往來,我很清楚。
我問你解放以後做了哪些違法的事體……”
朱延年心頭一愣:自己和解放區往來的事,他很清楚?難道他當時在解放區管這方面的事體嗎?朱延年說:
“是的,我馬上就要談到解放以後的事情……”
“不要繞彎子,談吧。
”
“解放以後,解放以後,”朱延年重複着這句話,皺起眉頭,回憶地說,“解放以後,我規規矩矩做生意呀!”
“你一點違法的事體也沒有做?”
聶性初兩道銳利的眼光注視着朱延年。
朱延年若無其事,沉着地說:
“也不能這麼講。
”
“那麼,”聶性初單刀直入,問,“你做了哪些違法的事體呢?”
“我記得,我沒有做違法的事體,不過,福佑店裡人多嘴雜,說不定做了一些違法的事體,當然,我要負責,可是我不清楚。
”
“你是說福佑藥房别的人可能做了一些違法的事體,你自己沒有做違法的事體,是這個意思嗎?”
“這個,唔,是的。
”
“我現在并不是問福佑藥房的店員,問的是你自己。
你自己一點違法的事體也沒有做?”
“這個,當然,也難講,”朱延年吞吞吐吐地說,“我實在沒有做違法的事體。
……”
聶性初打斷他的話,插上去說:
“自己做的自己清楚。
你行賄哪些幹部?用啥方式行賄?
老老實實地講。
”
“我講話最老實不過了,我們生意人最講究信用老實,騙人騙不到底的,更不能欺騙你。
你明察秋毫,比我們知道的事體多,了解的清楚……”
“你别給我講這些,你說事實!”
“是的,應該說事實。
”朱延年一句一句地慢慢說,“對幹部麼,交際應酬确實有的,比方說請吃頓飯呀,看個戲的,這也是我們交易場中常有的事體,福佑想做生意,這些應酬也難免。
”
“隻是吃飯看戲嗎?”
“往來多了,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交情,送點禮物這些事也是有的。
這是我們的舊習慣,一時還沒有改變過來,有意行賄幹部,那還說不上。
”
“你行賄哪些幹部?”
“要說這也算行賄,那可就多了,大小幹部到我們店裡來,少不了有些交際應酬,姓名一時也記不清了。
如果這些交際應酬也算違法,那我們福佑确是做了不少違法的事體了。
不過呢,在舊社會裡卻不算啥,我們沒有改。
現在曉得了,以後再不犯就是了。
”
“你别把事體說得太輕松了,”聶性初冷笑了一聲,說,“不是一般的交際應酬,你是行賄,腐蝕國家幹部。
聽說福佑藥房是幹部思想改造所,你就是所長,幹部到了你們藥房,你都有辦法把他改造過來。
是嗎?”
“絕對沒有的事,這是外邊人造謠。
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朱延年是新民主主義的進步工商業家,向來就是跟解放區共産黨走的,我受了共産黨許多教育,我愛護幹部比愛護那爿藥房還要忠心,要不是共産黨解放了上海,我福佑藥房吃盡了國民黨反動派的虧,不會複業的,就是複業,生意也不會做得這麼大的。
水有源樹有根,共産黨人民政府待我這麼好,你說,我會腐蝕國家幹部嗎?絕對沒有的事。
你不信,你可以到福佑去調查,我可以用我的腦袋擔保,絕對沒有的事!……”
朱延年一口氣說下去,越說越快,筆錄人沒法記錄了。
馬繼平幹脆停下來,用自來水筆止住他:
“你慢慢講。
”
“我說的句句是老實話。
”朱延年喘了一口氣,放慢了語調說。
“你大概以為我們是小孩子……”聶性初微微一笑,說。
“絕對沒有這個想法,我可以發誓……”
“用不着發誓,說老實話就行了。
”
“我說的是老實話……”
“你還要欺騙?”聶性初把臉一沉,有意暫時放下這個問題,轉到别的方面,問道,“這樣好了,你先說說暴利部分。
”
朱延年看到聶性初面孔變色,心裡确實吃了一驚,擔心今天混不過去了。
一聽到問他暴利部分,心裡稍微開朗一些,因為這個方面即使獲得許多利潤也不要緊,因為人民政府沒有規定利潤多少,再多也可以說不是有意違法。
他認真地想了一陣,很嚴肅地說:
“暴利最大的部分是儀器方面,大約在一倍以上,也有兩倍的,這是極個别的。
三年來,大概有八九億的營業額,最多的是X光部分。
一般冷門貨售出,暴利也不錯,張科長那邊多一點,前後有兩億光景。
”
“你沒有外彙,X光儀器這些東西怎麼進口的?”
朱延年驚奇聶性初對西藥界的行情也蠻熟悉,一句話就問到節骨眼上。
他知道套點外彙,最大的罪名不過是違反國家金融法令,但進口醫療器械是政府允許的。
他料想不承認下來不行,這方面承認下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