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乎,一點也不理睬他。
她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在丈夫和内侄之間,誰也不好得罪。
書房裡空氣緊張。
大家沉默着。
窗外蛙聲啯啯地叫着,更顯得屋子裡沉寂得可怕。
朱瑞芳摘下腋下的手帕,拭去臉上的汗,打破沉默:
“今天真悶熱,怎麼一點風也沒有?”
“可不是,”徐義德給她一說,好像也感到熱了。
他拿起一把紙扇子輕輕地扇了扇,漫不經心地說,“今年比往年熱的早……”
“無錫熱嗎?”朱瑞芳有意逗朱筱堂講話,想緩和一下緊張的空氣。
“也熱,悶得透不過氣來。
”
徐義德懂得朱筱堂這句話的含義,他說:
“熱天過去就好了。
”
朱瑞芳以為他們會從此談下去,等了一下,朱筱堂又嘟着嘴了。
她向他噘噘嘴。
他閉緊嘴,不讓一個字透露出來。
她沒辦法,隻好正面向他提了:
“筱堂,你不是要打聽那邊情形嗎?你姑爹在這裡,怎麼不說呢?”
“我問過了。
”朱筱堂忍着一肚子的氣,簡單地說。
“你啥辰光問的?”她點破他,說,“你不是要問你姑爹一大堆的事體嗎?怎麼忽然不問了呢?”
她這麼一逼,他隻好攤牌了:
“姑爹說那邊的情形不大清楚麼……”
“生我的氣嗎?”徐義德半開玩笑地說。
朱筱堂沒有啧聲,心裡卻說:你現在是上海灘上的紅人,又是我的長輩,怎麼敢生你的氣哩!他姑媽說:
“你怎麼好和孩子一般見識?義德,他老遠從無錫來,就想聽點消息,你多少給他談一些好了。
”
徐義德看到窗外的夜色很濃,啯啯的蛙聲聽不到了,輕微的涼風習習地吹進屋子裡來。
時間不早了。
他得想法跳出這個對他不利的局面,不能讓朱筱堂無休止地糾纏下去,那太不值得了。
他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改口說道:
“我們是至親,啥閑話不好講呢?你從無錫老遠跑來,也沒有别的要求,就想打聽點消息,我要是曉得,為啥不講呢?”
“這一點,我心裡完全明白。
”朱筱堂并不低頭。
“你明白,那就太好了。
”徐義德也不讓步。
“姑爹這樣關心我,實在太感謝了。
”
“那倒用不着。
”
“其實那邊的消息,我不過順便問問,曉得不曉得也沒啥關系。
”
“你順便問問?”朱瑞芳聽朱筱堂的口氣越說越不對頭,詫異地問道。
徐義德從朱筱堂身上看到朱暮堂當年耀武揚威的派頭。
他心裡好笑,徐義德不是過去鄉下的泥腿子,不吃這一套。
他不動聲色,客氣地說:
“筱堂從來不說假話。
”
朱瑞芳的嘴叫徐義德封住,一時找不到詞兒。
朱筱堂絲毫不改變他的态度:
“一點也不錯。
”
徐守仁越聽越奇怪了,不禁劈口問道:
“你不是想聽那邊的消息嗎?”
朱筱堂沒有吭氣。
“是呀,”朱瑞芳接上去說,“姑爹也不是外人,有啥好客氣的?”
“那是過去的事了。
”朱筱堂開口了。
“有話快說吧,不早了。
”朱瑞芳催促他。
徐義德看看窗外:夜已深沉,黑烏烏的,啥也看不見,隻有天上稀疏的星星,仿佛也有點兒疲倦了,不斷睒着眼睛,一閃一閃的。
他乘機有意對朱筱堂打了個呵欠,說:
“真的不早了,大家該睡了。
”
朱筱堂給徐守仁戳穿,有點狼狽;讓姑媽一催,他的心倒确實有點動了。
一見姑爹暗示性的呵欠,他就打消了再問的念頭,跟着說:
“确實該睡了。
”
“再談一會……”朱瑞芳設法挽回僵持的局面。
徐守仁精神抖擻地翹起右手的大拇指說:
“我三天三夜不睡覺也不在乎!”
“誰像你這個賤骨頭?”徐義德站起來說,“我明天早上還有事體哩,——你們再談一會吧!”
徐義德開了書房的門,迅速上樓去了。
局面已經無可挽回。
朱瑞芳搖搖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指着朱筱堂說:
“你這個阿木林,今天晚上這麼好的機會,一個外人也沒有,為啥不直截了當地問呢?”
“姑爹說不曉得麼。
”
“那是客氣話。
整天在市面上混的人,他哪件事體不曉得?”
“不肯講也沒用。
”
“你不問他,他怎麼講呢?”朱瑞芳代徐義德解釋。